半晌,徐向哲道:“是谁。” 曾直愣了一下道:“什么是谁?” “是谁叫你,游说于我?” 曾直转过头,看着酒杯中清冽的酒水,没回话。 徐向哲把杯子里头的酒饮尽,道:“你可还记得那日在城门口分别,你我同吟的那首诗?” 曾直的眼神恍惚了一下,仿佛回到了那日。那日也是这样的天气,夏日酷暑,年轻青涩的两个书生,站在京城的城门口,看着那高高竖起的城墙,还有来来往往的苍生,踌躇满志,满腔热血。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曾直轻轻地吟出了这句诗。 徐向哲闭上了眼睛,似乎又看见了当初的自己。 两袖清风,身无长物。他们就这样走进了京城,走进了一切的纠葛。 他们坚定,为苍生,为立命,就算处在诡谲的庙堂之中,也要挥出手中那柄利剑,扫却浮云。 徐向哲苦笑。 他沙哑道:“你走吧。” 曾直感觉自己的酒醒了一半,他道:“向哲!” “他们势力实在太过庞杂,你要如何和他们对抗!” 徐向哲猛然站了起来,将酒杯掼在了地上! “如何?!” “用此身!大丈夫立于苍生,但为社稷,可粉身碎骨!” 掷地有声的“用此身”三个字,落在曾直的耳中,如鸿钟一般。他看着梗着脖子的坚决不肯低头的友人,忽然觉得自己受了叶家的恩惠,前来劝说徐向哲的这个行为,是十分愚蠢的。 “……闲山,告辞。” 曾直抓起了自己的外袍,站起身来,踉跄了几步便向外走去。 梧桐花瓣落了一地。 徐向哲跌坐在了地上,酒壶躺在了一边,香气清冷。 “地上冷,小心着了风寒。” 徐向哲缓缓抬头,却见原来是叶卿卿站在院子里头,微笑看着他。 有下人把徐向哲给扶了起来。 叶卿卿走上前来,伸出手为徐向哲整了整衣领。她温温柔柔道:“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会把自己弄得这样邋遢呢?” 徐向哲看着自己将来的妻子,觉得手心发热。 他的双手颤抖了许久,最后还是没去触碰她。 叶卿卿把他身上的尘土都给掸了下去,而后拿出了帕子,擦了擦他的头上的汗。 两个人就这样站着,相对无言。 花香阵阵,还有粉蝶留恋飞舞,这本该是十分温馨的景象。 半晌,叶卿卿轻声道:“向哲,收手吧。” “就当是为了我,”叶卿卿抬头看着他的眼,“为了我们的将来,为了……为了我们的家。” 她的语气轻飘飘的,但是却不失担忧。M.. 徐向哲默默地站在原地,哪里有刚刚那“粉身碎骨”的强硬样子? 说实话,刚刚被曾直激得,这种想法确实出现了一下,但是,此刻看着叶卿卿的脸,徐向哲感觉自己的心中再次陷入了那种矛盾。 纠缠、挣扎。 叶卿卿知道自己说动了他,便继续道:“向哲,我真的很怕你受伤。” 徐向哲的肩膀一僵。 怕他受伤。 从来都没有人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就算是面对着再难缠的人,他在朝堂中斗争得多么辛苦,都没有人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叶卿卿的鼻子红红的,她道:“向哲,我知道那些人,是什么样子的。世家的人,往往十分排外,一旦招惹他们,会惹来无数的麻烦,甚至自身的性命,都会受到威胁。” “我想和你好好的,我……不想看着你陷入那样的险境。” 叶卿卿的眼中含着泪珠,但是那泪珠就是在她的眼眶中打转,掉不下来。 “求求你了。” 徐向哲不忍再看,便转过了头去。 叶卿卿伸出手来,环住了他的肩膀。她把头靠在徐向哲的肩上,道:“就当是卿卿对你的请求,好吗?” 感觉到徐向哲的颤抖和僵硬,叶卿卿干脆把他环得更紧了一些。 她知道,徐向哲已经彻底动摇。 想想吧。 面对着同僚、亲人轮番的劝导,就算是拥有着钢铁一般的意识,也绝对会产生动摇的。 就是要这样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