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就是因为父亲鬼迷心窍、花样百出,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拿她的亲事作伐,委实叫人难以再继续拿他当父亲看待。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动了心思将他赶得远远的,至少图个眼不见为净。故而惠州那样的地方,本就是为了折腾他而选的,饶是做官,日子也过得清苦。 没有油水的地方,做不做清官,也无甚差别。 终归花费再大的心思,也漂不起一层油花来。 下头的人日子过得苦,官衙里头的也是那般,他去了,哪里有不吃苦的道理。 只是谢姝宁没有猜到,他才去不到一年,竟就来了两封信告病,且一封比一封口气委屈,仿佛不等来日他就要命归黄泉一般。 她也是心狠,始终觉得他这不过是耍脾气,故意夸大了病情,想要搏同情罢了。 宋氏却不敢对这两封信置之不理,若只一封,她也就自己看了写了回信收起来罢了,可第二封信里的口气都变了,似真的大病一场久久不愈,又半是央求的让她带着鹿孔去惠州,她这才没有法子当做自己没收到信。 “你父亲特地写了信来,我怎么能不去。”宋氏摇着头,耳坠儿盈盈而动,“这信原就是随中秋礼送进京来的,长房那边也有一份。他素来就不是那专报喜不报忧的人,肯定也已同老太太说了自己生病的事。” 果不其然,她这话才说出口,外头就有人来报,长房那边请她过去说话。 宋氏一猜就是为的谢元茂的事,无奈地摇摇头。 谢姝宁在一旁听着,立即道:“我随您一道去!” “你不必去,若你三伯母也在那,见着了未免生气。”宋氏刚想应好,旋即想到了蒋氏。顿时不敢再让谢姝宁跟着自己一块去梅花坞了。 自打六姑娘谢芷若出了那件事后,蒋氏就对谢姝宁充满了仇恨,过去只是轻视鄙夷加些偶尔的艳羡,如今却是实实在在的仇恨。恨这人世不公。为何她的女儿后半辈子都要在庵里度过,谢姝宁却仍在家中悠哉悠哉地为她来日的及笄礼做准备,四处择婿。 凭什么? 人人心里都有一股子这样的怨气在,蒋氏的这股怨气却似乎尤为强烈。 宋氏生怕她见着谢姝宁发起疯来,叫人控制不住场面,所以怎么说也不答应谢姝宁随她一块去。 蒋氏先前也病了一场,可谢芷若一被送去庵里,她的病就渐渐好转了,如今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倒是时刻巴在老太太身边不挪窝了。 她原本就是长房老太太的娘家外甥女。早先年,颇为得老太太青眼,后来出了些事,老太太慢慢冷落了她,但血脉亲情总无法磨灭。谢芷若出事后。蒋氏跑去老太太跟前那是痛哭流涕,再三说自己教女无方,让谢家蒙羞了。 难得的乖觉懂事,连老太太瞧见了都诧异,忍不住就逐渐心软了。 大太太王氏轻易不说人,这回也忍不住在背后嚼起了蒋氏的舌根,说她谄媚。又责备她不会教女儿也就罢了,如今女儿才被送出谢家,后脚就去老太太跟前卖乖,乃是真真的铁石心肠,毒蛇见了她都得绕道。 她说得一板一眼,倒不想是在背后攀扯人。不知道的,还当她是在笑着夸人。 宋氏敷衍了几句,心中则跟明镜似的。 大太太这分明就是嫉恨蒋氏再一次将老太太的目光给吸引走了而已。 妯娌间的明争暗斗,同宋氏这个住在三房的人,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可梅花坞正房进去。临窗大炕手握黑檀木的佛珠,靠着大迎枕,坐在炕头的老太太,却同她撇不清干系。 谁让谢六爷谢元茂,虽挂名在三老太太名下,归根究底却仍旧是长房老太太的孩子。 比起三老太太,这才是她正正经经的婆母。 长房老太太的精神早就大不如从前,但气势犹在,见宋氏进来,她微掀了掀眼皮,手中佛珠转得愈加快了些。 宋氏同她行了礼,她方才笑起来,招呼宋氏入座。 近些年谢家接连出了不少事,老太太心中也有些发虚,便时常唤了儿媳们来梅花坞陪着说话。大太太几个哪敢不从,便成日里都在老太太跟前打转。此刻,亦都在座。 妯娌几人紧接着也依次问候了几句。 老太太这时忽然说道:“都散了,自去忙吧。” 下头一行人都怔了怔。 正疑惑着,又听得她说:“老六媳妇留下,陪我说会话。” 本就是她派人找宋氏来的,宋氏知道她要同自己说什么,大太太几个则全然不知,不由暗自揣测起来,但仍依言退下了。 等到屋子里没了人,老太太让人给宋氏奉茶,旋即将几个丫鬟也都给打发了出去。宋氏不觉有些狐疑起来,这动静,倒像是要说什么天大的秘密。 秋日将至,老太太畏凉,这会便不喜开窗。 宋氏吃着温热的茶,额上不由得出了些微虚汗,热出来的。 老太太瞧见,笑了两声,搁了佛珠手串于炕几之上,望着她道:“热吧?” 宋氏捧着茶盏,摇了摇头:“是茶烫了些。” “我年纪大了,不比你们年轻人身子骨健朗,吹阵风就要咳嗽。”老太太仍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