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很小,人家亦寥寥。 胡家的农家小院,在这一带已算得上是十分得好。 也不知是不是因提前收了冬至带去的银子,院子由里至外,皆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片尘不染。马车停在了胡家门外,谢姝宁一行人渐次入内,云詹先生走在最前头。 马儿低着头,蹄子刨土,鼻间喷出热气,打了个响鸣。 里头的人听见响动,急急忙忙跑出来迎人。打头的是个妇人,年纪瞧着约有四十余,着一身粗布衣裳。料子不佳,但浆洗得非常整洁,头发亦梳得一丝不苟,用块浅碧色的帕子包着,看上去极清爽。 她走到院门外,冬至率先走上前去,唤了声“胡大婶”。 妇人满面堆笑,同冬至打了招呼,口中道:“屋子都照你先前说过的安置好了。” 说话间,云詹先生也走到了近前。 天气太热,堵在门口热气团团,直叫人晒得如道旁的癞皮狗一般,忍不住想要吐出舌头哈哈叫唤个不停。 恰逢胡家的小院子里,有棵大树,枝叶茂密,绿荫正浓。树下又被搭了个葡萄架子,而今紫黑色的葡萄挂满了枝头。架子下是一张小小的木桌,边上几条小板凳,看着就凉快。 被冬至称为胡大婶的妇人在同云詹先生几个见过礼后,便招呼众人先去葡萄架下纳凉,避避暑气。 众人也不推辞,鱼贯而入,各自寻了条小板凳坐下了。 图兰跟冬至就将马车上的东西卸下来,分别送到了两间屋子里。 胡家的屋子,是整个村子里最大的,但拢共也没几间。 谢姝宁跟图兰一间,云詹师徒一间,冬至夜里就睡在马车上。胡大婶一家人就挤在一块对付两天。 “冬雪,去端茶来!” 待得众人入座。擦着汗的当口,胡大婶便笑着朝屋子里喊了一声。 不一会,就有个年约十一二的小姑娘捧着茶具出来。茶具是粗瓷的,但难得竟也是一整套。谢姝宁道过谢。接过胡大婶递过来的茶盏喝了一口,不禁讶然。这茶竟比她想得好上许多,并不像是庄户人家素日里会喝的,就算是待客,想必也是一时拿不出的。 可见这户人家手里,应有些银钱,至少不是那面朝黄土,土里刨食,吃了上顿便要愁下顿的人。 胡大婶给他们依次倒了茶,面露尴尬。道:“家中也无好茶,还望几位莫要嫌弃。” 谢姝宁摇了摇头:“已经很好了。” 这些茶,的确已出乎她的意料了。 谢姝宁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胡大婶跟她的闺女冬雪,母女俩生得很像,穿戴也都是一样的虽简朴却干净整洁。 谢姝宁看着看着。不由想起方才胡大婶同他们见礼时,说话的样子跟动作。 明明只是个农妇,可瞧着却像是曾行过千百次这样的礼。 有些时候,规矩讲究得久了,就成了习惯,即便刻意去遗忘,也依旧深入骨髓。 她忽然间肯定起来。眼前的这位胡大婶,过去怕是在大户人家生活过。再看胡大婶沏茶的动作,亦像是伺候惯人的。 谢姝宁微微一怔,低头吃茶。 他们这样的人家,府中仆役成群,丫鬟们到了年纪便要放出去。大多都配了外院的小厮。但也有些能脱了奴籍,嫁给良人的。眼前的胡大婶,兴许往昔便是哪家的婢女。 “小姐,东西都安置妥当了,您可要先歇歇?” 静坐了会。耳边忽然传来一阵问话声。谢姝宁抬头,便见图兰大步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她看看天上的日头,明晃晃的,直叫人睁不开眼。这种时候,他们也根本无法出去寻什么金矿。云詹先生是个久居庄上,连门都不出的老头子,谢姝宁可不敢叫他冒着大太阳出门,万一中个暑摔上一跤,那可怎么好? 于是她搁了茶盏站起身,同云詹先生跟云归鹤说了声,率先回了房。 屋子里陈设简单,胜在舒畅,光线明亮。 谢姝宁换了衣裳在炕上躺下小憩,图兰拿了扇子在边上为她扇风。 四野寂寂,唯蝉鸣声不绝于耳。 原先听着还有些吵闹,可渐渐的,谢姝宁竟也就在这蝉鸣声中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外头火辣辣的大太阳总算是瞧着没那么滚烫了。 她打发图兰去问了云詹先生,何时动身。云詹先生已准备妥当,便说即刻启程。 谢姝宁忙让图兰将那身特地带来的衣裳寻了出来。 在野外胡乱走动,穿着锦缎纱罗,并不方便。广袖长裙,亦不便穿。所以前些天,她便从云归鹤那要了套小了的衣裳来,又让玉紫连夜改了带来。这会一穿,正合身。 活脱脱是个小儿郎。 她系好了腰带,又换了双鞋,这才出门寻云詹师徒去。 见到人,云詹先生摸着下颌上的胡须,哈哈大笑,赞她这模样倒更好看些。谢姝宁附和着,笑吟吟追问可是真的? 打趣了几句,一行五人就暂别了胡家小院,驾着马车出了村,往先前云詹先生看好了的地方而去。冬至那天来时,顺道也曾打探过一遍,他们再找起来便容易许多。 只是平郊一带,水金却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