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康平坊回去之后,武瑞安的心情就不大好,他表情凝重,一路沉默。半晌才哑哑道:“那个老伯……他抱着孙女去了哪里?” “该是去郊外找一处林子埋了罢。”狄姜黯然道。 “用那张破草席裹了就埋了?”武瑞安一愣,显得有些不可置信。 “不然呢?”狄姜讥笑道:“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哪怕倒一辈子的夜香,怕也是连口薄皮棺材都买不起的。” “公孙祺呢?他害死人家,不该赔偿么?” “都说是仗势欺人了,又怎么会赔偿呢?”狄姜摇头笑笑:“这其中怕还有我们不知道的隐情罢。” “我这就去公孙府,找公孙祺问个清楚!”武瑞安撩起袖子,就是要走,狄姜觉得他这样做似乎也没有错,便由着他去了。 可谁知过了一会,武瑞安又停下了步子,回头道:“算了,我改日再去找他。我们现在还是先给许老伯去送口棺材罢。” “嗯?”狄姜微笑,有些不明所以。 武瑞安又道:“公孙祺那边,我不能私自去找他。从前我与他关系不错,是欢场……”说到这,武瑞安脸色一红,没再说下去。 “嗯?”狄姜一脸好笑,让他继续说。 武瑞安清了清嗓子,尴尬道:“总之,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他的手段,若我贸然前去,他一定会找借口为自己开脱。” “那您打算怎样做呢?” 武瑞安想了想,道:“等明日早朝,我会请奏母皇,让她亲自审理此案。此事公之于众后,必能让公孙祺伏法,以平民愤!” 狄姜点了点头,显得有些惊讶,良久才笑道:“王爷思虑深远,办事周全,您的形象啊在我心中真是越来越高大了。” “好说好说。”武瑞安搔了搔头,嘿嘿一笑,那模样就像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大男孩。 随后,二人便去了钟旭的棺材铺,简明说完经过,便向钟旭买了一口棺材。 棺材是柳木做的,不算贵重,但是看上去四平八稳,质地坚实。这样的水准,既能让许老伯不觉得太唐突,也不会让他有心理负担。 武瑞安和钟旭推着棺材,走在前头。 “我们现在该往哪走?”武瑞安站在十字路口,四下张望,这才发现他们似乎并不知道许老伯去了哪里。 “回头林。”钟旭掐指一算,道:“他在西郊的回头林里。” “你确定?”武瑞安狐疑道。 不等钟旭回答,狄姜便附和道:“没钱的平民百姓,都会将去世的亲人埋在那里,那里没有官府管顾,不需要上下打点,没有后顾之忧。” “原来如此。”武瑞安点了点头,说罢,便让钟旭走在前头带路,自己则在后头推车。 一行人往城郊走去,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棺材这种东西,虽说寓意是升官发财,但多少还是带了些晦气,且路人也不知道这里头究竟有没有装着尸体,便不自觉的有些回避。 他们的眼神里多是厌恶和烦躁。还有一些人,则因为他三人外貌都属上等,不自觉有些好奇是哪家的公子夫人。 总之,一路上什么人都有,这样被人指指点点,对武瑞安来说还是头一遭。 一个时辰之后,他们终于到达了西郊的回头林里。这一路都是泥泞的羊肠小道,钟旭和武瑞安一前一后推着棺材,已经累得满身大汗。 这时,空气里飘散着丝丝夜香的味道,乍然闻去,让人作呕。许老伯是夜香工,身上有味道不奇怪,况这世上若没有他们这样的人的付出,也没有旁人的干净日子过。 他们也只是微微蹙了蹙眉,没有表现出特别反感的模样。三人穿过一片竹海,眼前便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山谷,四面环山。山谷里的草地稀疏,也没什么高大的树木,唯一的景色,便是大大小小的坟冢,有的新有的旧,里头埋葬着数不清的骸骨。 这些坟冢大多低矮,且没有墓碑。就算有墓碑,也不过是几块烂木头,上面写着鬼画符一般的字。对于这些贫民来说,认字已是天大的奢侈,能写好的就更是少之又少了。 这是狄姜第一次来回头林。 就算从前她有所耳闻,但今日亲眼所见,还是不禁被这里的荒芜萧条所感染。 到了这里的人,就永远不会出去了。 风萧萧兮易水寒,亲人一去不复返。 他们将埋骨于此,连个像样的墓碑都没有。 钟旭显然已经来过多次,并没有什么反应。而武瑞安则彻底惊呆了。 “皇城附近,竟还有这样的地方。”武瑞安声音嘶哑,显然受到的打击不轻。 他过去的日子,从来都是锦衣玉食,歌舞升平,而这样的场景,是连他做梦都想像不到的。 钟旭看了他一眼,淡道:“在城南郊外还有一个乱葬岗,那里的人都是些无亲无故之人。他们不知从哪来,也不知姓谁名谁,死了之后,官府便将这些人的尸首送去义庄,久无人认领就会拉去乱葬岗扔掉,连个坑都不会有。” “……” “所以,这些被亲人埋葬的人是幸运的,至少他们入土为安了。” 钟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