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 大清早的,住在左营街的崔三家就有人敲门了。 崔三是营兵,大前年在攻打金川番贼时一条腿叫枪子打着了,没法治给生生锯了。 所以崔三这条命真是打阎王爷那里抢回来的。 按理说,没了条腿那是头等伤,朝廷应当给崔三30两头等伤残费,另外还要再给其三年米粮钱,此外汤药费多少也要给一些,也就是崔三因伤残退伍可以一次性领取75两左右。 这笔钱省着点用,也够小门小户撑个几年。 头脑活一点,拿这钱做些小买卖,或买些地,日子艰难些也可以养活一家老小,可是崔三出营时拢共上头就给了他25两银子。 钱少了三分之二,崔三肯定不服,便架着拐棍向上面问他的伤残银哪去了,可没人答理他。 问得烦了,直接就被架了出来。 再问,一顿毒打是少不了的。 还是哨官万林偷偷告诉他,本该他的钱叫上面的曹大人给克扣了,让崔三也别找谁了,告上天也没用,因为人家曹大人是内务府出来的,四川地界就是巡抚大人都得让着他。 你闹的狠了,曹大人不高兴起来,派人弄死你都没人知道。 最后万林将手下弟兄凑的七八两银子塞给崔三,让他在左营街口支了个补锅摊子,给人家修补铁锅、茶壶什么的把日子过起来。 崔三媳妇是万县的农家女,早些年家里把她嫁给崔三,图的就是能跟着崔三吃皇粮。 哪曾想最后丈夫落得这局面。 两口子育有三儿两女,上面还有个瞎眼的老婆婆,总共八张嘴光靠崔三补锅摊子哪里养得活? 所以崔三媳妇经人介绍给城里花满楼的姑娘们清洗衣裳,一个月下来多少能有一两几钱进项。 姑娘们也心善,知道崔大姐男人出了事,家里穷,孩子又多,平日里你给几文,或者我给件旧衣裳,给些点心什么的帮衬着。 那花满楼是个青楼,崔三媳妇尽管是干着辛苦活,领着辛苦钱,但难免遭人白眼。 附近有些心眼坏的婆娘背地里说人家在楼子里卖,风言风语传到崔三耳朵里,汉子也气,也要面子,收摊回家就把媳妇打了一顿。 尔后却是两口子抱着哭,要不是那五张嘴哇哇叫着爹娘,两口子估摸能绑一起爬进嘉陵江。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崔三也习惯了独腿的日子。 听到外面有人敲门时,崔三两口子还没起床,五个孩子也都在睡梦中,住在隔壁的瞎眼老娘上了年纪不怎么爱睡觉,一天睡两个时辰就差不多了,这会早起了正在摸索着切鱼。 今儿腊月二十九了,明儿就是年三十晚上,家里日子再紧张,大过年的总要给孩子们弄点鱼肉是不是。 鱼是昨天托邻居跟江里打鱼的渔民买的,两条青鱼,合起来有七八斤重。 老太太舍不得都叫吃了,寻思切一条明天晚上吃,还有一条用盐腌了晒干,慢慢吃。 听见敲门声,老太太摸索着要去开门。 那边儿子喊了:“哪个啊?摊子没出呢,要急的话放门口,下午过来拿。” 崔三以为是来找自己补锅的,门外却传来过去哨官万林的声音:“老崔,是我啊,快把门开开撒!” “万头?快去开门。” 崔三推了推媳妇,老万这人不错,平日对他不少照顾。 听人说,为了让崔三的补锅摊子能有生意,老万特地挨家挨户通知,要人家东西坏了尽可能的照顾下崔三。 “是万爷啊,” 崔三媳妇赶紧下床穿衣去把门开了。 结果叫门外的人群吓了一跳。 哪是万林一个人啊,足足好几十号人,都是穿着官服的。其中有她见过的绿营官,也有没见过的。 万林旁边站着的年轻人穿的更吓人,戴着的是插着两根野鸡毛的红宝石顶戴,身上穿的是九蟒五爪的大蟒袍,脖颈挂着一串朝珠,一看就是个大官。 但让崔三媳妇惊讶的不是这年轻人是个多大的官,而是这个年轻人肩膀上扛着半瓢大肥猪。 “是崔三媳妇?” 贾佳额驸不太确定,问边上的绿营哨官万林。 “大人,她就是崔三的婆娘,” 万林一边侧身示意提督大人里面请,一边朝里喊道:“崔三,快起来,提督大人来看你了!” 提督大人? 还在床上穿衣服的崔三吓了一跳,他那站在门口发愣的媳妇也是吓了一跳,隔壁屋的瞎眼老妈也是骇了一跳。 “大嫂子,明天年三十了,我代表朝廷来看你们了。” 贾六呵呵笑着将肩膀上的半瓢肥猪扛进屋中,卸在桌上。 这半瓢肥猪可重了,七八十斤呢,累的他贾大人上气不接下气。 转身吩咐随从把东西都拿进来。 两袋五十斤重的大米,一桶菜籽油,一坛盐,十斤红糖,两条十斤重的大草鱼,另外就是乱七八糟的果子点心。 都是昨天夜里重庆镇绿营紧急采购的,为此,折腾了整整一夜。 没法子,谁让这是提督大人的紧急军令呢。 “万头,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