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看完舅舅后,李文归驱车来到了刘家村,看了一趟年迈的师傅刘一手。 当师傅得知他去看了蔡家坡的蔡大吼,他有些忧伤地说:“人都要老去的,我也快了,现在年纪大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 听到师傅这般消极的话语,李文归想反驳几句,可话到嘴边又咽下。生老病死,乃人生常态,本来,师傅大几十的人了。 记忆中,爹是那么年轻,音容笑貌犹在耳边,可不知道为什么,一场暴雨带走了他的生命;舅舅蔡大吼,曾经带着他们下乡做生意,这时候,生命已经垂危了。 生命竟是这般脆弱,唯有珍惜当下,珍惜眼前人。 师傅握着他的手,像一个即将老去的人,他说:“文归,当年你才13岁,就来我这里学木匠,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没教过多少徒弟,为数不多的徒弟当中,你是最让我满意的一个! “记得那一年,我给东家去打棺材,你小子自告奋勇,跟着我去帮忙打棺材。从那件事我看出来了,你小子将来能成大事。如今看,果不其然!文归,等我哪一天离开了,拜托你照顾好我儿刘魁,也算我求你的了!” 听到这里,不知怎的,李文归鼻子一酸,眼眶一热,他很想哭出来。身边,这些可爱善良的老人,怎么一个个都要离他而去了?他很恐慌。 “师傅,您放心,当年要不是您收留我,就不会有我李文归的今天。”说完,他紧紧抱住师傅,眼泪在那一刻滑落脸颊,情不自禁。 过了三天,舅舅蔡大吼走了,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人世。 李文归和崔龙参加了老人的葬礼。那天,在蔡家坡舅舅家,两人遇见了披麻戴孝的刘麻子。 麻子帮忙照顾前来奔丧的客人,在人群里,他意外看见了李文归和崔龙,他赶紧上前问候。 他掏出烟,给每人发了一支。他的眼睛有些红肿,显然为舅舅的离去,他伤心地大哭了一场。 “大哥,崔哥,你们来了!”他帮二位点上烟,跟他们一一握手。 “节哀顺变!”李文归拍了一下麻子的肩膀。 “这些年你还好吗?”崔龙问他。 “崔哥,你的腿……还疼吗?”麻子出狱后,几年过去,他和崔龙第一次见面。 崔龙夸张地走了几步,笑着说:“没法改变了,就这样了!” “疼吗?”麻子追问。 崔龙摇摇头:“疼的话,还能站在这里吗?” “对不起!”麻子眼泪大颗大颗滑下脸颊,他张开双臂,紧紧抱住崔龙哭了起来。没有哭声,崔龙明显地感觉到,他的身子厉害地颤抖着。 “没事没事了!都过去了!”崔龙拍着他的背安慰道。 麻子真心忏悔了,也许,只是借着舅舅刚刚离去的悲伤,他装模作样地表演一番罢了。 但事实是,麻子真的幡然悔悟了。这些年,他蹲过监狱了,在养牛场,干着辛苦的活计,不幸的是,妻子红红到现在还身患重病——乳腺癌,一个漫长的折磨人的疾病,何时能见好啊? 他想通了,眼下的所有遭遇,都是自己一手作出来的。早前,好好的日子放着不过,心术不正,非要离开胜利公司,后来…… 可时光匆匆,失去的再也无法挽回了。 这一句迟来的道歉,这一场难过的哭泣,麻子等了很久很久,没想到在这一刻终于释然了。 想起舅舅的一生,做了一辈子生意,教养儿女,孜孜不倦,到头来,身患重病悄然离去。每个人的一生,不都是这样一个结局吗? 但他明白,有的人死得很惨,有的人死在外头,舅舅是有福气的,虽然因病而死,但病魔并没有怎么折磨他。他最终死在热炕头上,死时,儿女都在,他满意地离开了。 换作他,能有这样的好下场吗?扪心自问,他做过的坏事太多了,阎王爷能轻易放过他?红红的疾病,不就是老天爷对他最大的惩罚吗?未来要吃的苦,受的罪,他还要承受很久很多呢! 哭完,他心里舒畅多了,压在心头多年的那块大石,终于落地了。 李文归看到这一幕,他心里比较欣慰。虽然,每次看到崔龙瘸着的腿,他无法原谅绝情的麻子。这些年过去,随着年龄的增长,曾经的恩恩怨怨慢慢淡然了,麻木了。 他问麻子:“工作还好吗?” “还好,现在我当班长了,又涨工资了!”麻子说。 “恭喜!我还是那句话,哪天想来胜利了,随时来,我们都欢迎你!”李文归看了一眼崔龙,崔龙点点头说:“一切向未来,欢迎你来!” 崔龙吸了一下鼻涕,擦了一下眼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