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我要是不那么做,你们几个能活到今天吗?”
“回想过去,对这种行为你惭愧过吗?毕竟偷是一件并不光彩的事。”我问过爹。
爹笑了,说:“换在今天,打死我也不会干这种事。可历史就是历史,在当时那个环境下,生存是第一位的,人人自危,人人想方设法搞吃的,谁没偷过抢过?不足为奇!”
那一晚,爹来得很晚,他走了一天一夜。那晚,月明星稀,北方的空气像是被蒸煮过一样,闷闷的。
沉静的夜里,突然有人在敲门。
“娘,是谁?”我哥李文胜紧张地问。
“搜粮队吗?”母亲自言自语。
“家里哪有粮食?这帮龟孙子,真不是东西!”哥哥嘴里骂骂咧咧。
“小点声,我去看看!”母亲下炕,拿着一根堵门的棍子出去了。老大怕母亲一个人害怕,也跟着出去了。
“砰砰砰”,门再次敲响了。
“谁啊?”娘小声问。
“我,快开门!”
是爹?李文胜高兴地喊了一声爹:“爹!是你?”
娘打开了门,一把拉进他,带着哭腔说:“你咋来了?偷偷跑来的?”
“小点儿声,进屋说。”父亲几步跨进了厨房。
“咋回事?”爹还没坐稳,母亲就追问。油灯下,他看到父亲憔悴的脸,眼窝都深陷下去了,看来在工地上,他没少吃苦。
“再不跑就要饿死在那里了。”说完,父亲看了一眼缸,他喊文胜给他盛些水来。
文胜端来一勺子凉水递给爹。
爹仰起头“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干了。
“家里还有多少吃的?”
“还有半袋胡麻,一些糜子。”母亲回答说。
“好,你们先睡,我出去上一趟厕所。”说完,爹就出门了。
“咋回事,刚进门你不好好歇着?”娘问。
“屎憋了总得去厕所吧!”爹冷冷地说。
没人知道,爹并不是上厕所去了,而是去偷东西了。
从工地上跑回来的前一天晚上,爹从一个老乡的嘴里得知——公社的粮仓门锁居然是坏的。
爹很诧异,问那人:“你咋知道的?”
那人笑而不语,说:“饿死的都是老实人!”
很明显,那人一定干过不光彩的事,他一定是偷过东西,要不就是粮仓内部出了奸细。
这次去粮仓,爹心里也虚,不知道那人说的到底有几分真,是馅饼还是陷阱?为了救活一家人,他顾不了那么多,只能铤而走险蹚这趟浑水了!
趁着黑夜,爹一个人偷偷来到公社粮仓,门上挂着一把铁锁,他使劲拉了一把,果然,锁开了,他兴奋不已。
进门,他关上栓子,把一个蛇皮袋子装满,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证据全部毁灭。出门,他把大锁挂好,之后扛着一袋麦子连夜赶回了家。
再次进屋,几个孩子熟睡了。母亲见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像狼撵过似的,她问他干嘛去了,怎么大半天不见回来?
爹把母亲叫到门外,悄悄告诉了她这个秘密。
“老李,你疯了,现在什么时候,你胆子真大,万一被抓了,往后我们母子可咋过啊?你又不是没见过被人‘炒豆子’的滋味!”娘害怕地责怪他。
“闭嘴!少说两句,来,赶紧帮忙!”说着,爹拉上娘,来到门外的一个小菜园里。
“快挖,把这袋麦子埋了,以防万一。”说完,爹就赶紧挖起来。
“你胆子真肥!”娘还在抱怨他。
“你闭嘴!这都什么年代了,能抢一口是一口。老话说得好: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一家人这么多张口要吃饭,没粮食咋行?”
“我很害怕啊,你不是不知道眼下的情况……”
“我告诉你,这事一定要烂在肚子里,千万不敢说出去,记住了?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今晚去吗?”爹神秘兮兮地说。
“不知道!”娘摇摇头。
“不知道就对了。告诉你,我今晚才来,这两天不出门,你也别告诉外人我是今晚来的。过几天,等风声过去了,我再露面,让他们知道我刚刚回村,那样,谁会怀疑到我头上来?”爹为自己的聪明笑了。
娘半晌才反应过来,她也笑了:“死鬼,就你聪明!好的,我不说出去,你也藏好自己,别让外人知道了。”
埋好了麦子,爹高兴地牵着娘的手回家了。四个孩子躺在被窝里呼呼大睡。
说到这里,李文归扑哧一声笑了:“我爹曾经当过小偷!哈哈哈!”
张岩笑了:“不足为奇,挨饿年代,人人自危,这很正常。换做我,别说偷一袋子了,我会偷两袋,三袋四袋呢!”
“你小子,别太贪心,那样抓住会被打死的!”李文归认真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