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玦的脸,依稀还是旧日模样。 无邪有瞬间失神:“原来是你……”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那个成天昏昏度日的六皇子终于也成了“大人物”。 身子一歪,无邪险险避开了斩厄的攻势,但长剑还牢牢地跟在身后。 呼吸凌乱不堪,如同心情一样难以平静。 这时,杨玦忽然朝斩厄比了个手势。 沉默的青年立刻停下动作,站在原地不动。 石头,塑像,木雕,他似一切没有生气的东西,只是不像人。 无邪捂住手臂,冷冷地看着杨玦。 杨玦的脚步却异常轻快,好像等的就是这一刻。他轻笑道:“一别多年啊无邪,没想到你还是这副不想看见我的样子。” 无邪盯住他的身后。 大片雾气般的黑暗,将没有灯光的地方,变成一片夜的汪洋。 杨玦循着他的目光,扭头看了看:“嗯?你在看什么?薛嘉的援兵,还是我的大军?” “笑话,战事如此吃紧,你还有什么大军可用。”无邪收回目光,将视线重新落到他身上。 将将弱冠的杨玦,的确看起来和过去有些不一样。 “你若有大军,岂会来找我?” 他会看见斩厄,并非幸运。 无邪瞥一眼木石般没有声息的斩厄,眼中闪过一丝沉痛:“你对他做了什么?” “冤枉,我可什么也没做。那种骇人的事,自然是国师所为,同我没有半点干系。” 杨玦笑容满面,说完,忽然指向斩厄,命令道:“学两声狗叫来听听。” 昏暗中,一片沉寂。 他像是大梦初醒,用力拍了下手道:“哎,瞧瞧我这记性,竟是又忘了。” “既然学不来狗叫,那便学狗爬吧。” “哐啷”一声,青年手中长剑坠了地。 他趴下去,手足并用,真的像狗一样爬行起来。 杨玦哈哈大笑。 无邪浑身僵硬,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够了!” “够什么够,我可还没有玩够呢。”杨玦倚在墙边,眯起眼睛,“伱看,国师是不是好本事,竟然能把一个好端端的人,变成听话的狗。” “我说够了!”无邪一把冲向他。 然而杨玦一动不动,根本没有要闪避的意思。 他只是张了张嘴,唤了声“过来”。 地上的青年,立即便飞身而来,挡在他面前。 铜墙铁壁,不过如此。 斩厄的血肉之躯,便是杨玦的盾牌。 短刀刺下去,鲜血流出来,杨玦却分毫未伤。 “斩厄!” 悲怆的声音,在夜雾里回响。 斩厄肩上流血,脸上还是没有半点表情。不管是拿他作狗的杨玦,还是悲痛到无法呼吸的无邪,都不能叫他动摇。 就连受伤,也没有让他的眉头皱上一下。 他仿佛不知疼痛,一心只有听话一件事。 除此之外,全不在意。 无邪敢肯定,就算杨玦立刻让他去死,他也一定马上就会去。 短刀脱了手。 无邪低声道:“殿下想要什么?” 杨玦站在斩厄身后,被斩厄高大的身体,遮得严严实实。他的声音里,终于没有了笑意。 “这东西虽然没了记忆,但胜在听话乖巧。” “我让他往东,他绝不会往西,是以,我让他跟着你走,听你的话,也只是说一声的事罢了。” “但这宝贝,是我好不容易才从国师手里偷过来的,你想要,就得拿出点诚意。” 他走出半步,从斩厄身后露出半张脸,一只眼。 “想法子把祁太微带来给我,我立刻便把斩厄交给你。” 无邪仰头看了看月亮。 还有一個月,便是中秋了。 都说熬到中秋,天下便要换主,但这最后一个月,似乎远比想象中的要麻烦。 他闭上眼睛,叹口气道:“我还以为殿下变了,没想到你还是和过去一样天真可笑。” “什么?”杨玦的眼神一下变得冰冷如雪。 无邪淡淡道:“休说他只是个没有记忆的空壳,就算他有,我也不可能为了他背主。” “祁太微算你哪门子的主人?不要说笑了!”杨玦不快地道,“拿她换斩厄,对你来说,有什么不好?” “一个半路来的新主子,难道会比你十几年的兄弟还要重要?” “礼义廉耻这种好东西,殿下这样的混账蠢货自然不会懂。” “……”杨玦沉默了一瞬。 他听了这样的话,却并没有发火。 换作过去,他早就暴跳如雷了。 无邪又掏出一把匕首。 杨玦道:“一个两个,全是如此得叫人厌烦。” 他轻轻推了斩厄一把:“去吧,杀了他。” 风声,登时凛冽。 无邪瞅准空当,便要逃走。虽说杨玦如今看起来,似乎只带了斩厄一个人,但谁也不敢说他身后真就没有大军。 他方才张嘴便想拿斩厄换太微,也不知打的什么算盘。 七月半,中元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