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中寒风吹拂,老头以为自己听差了。 目光冻在不远处,他打个寒战,将眼皮盖下来:“哈、哈哈……”他干笑着,声音也带着两分颤意,“您可真会说笑……” 慕容家的二公子,明明是个死人。 死人如何能坐在这里,吃他的馄饨? 但他说完,抬起眼来,对面的少年却是一脸正色,根本不似在说笑。 手心里的铜钱,冷硬如冰,硌手得慌。 老头有些慌乱地往后退去。 桌前二人,已经起身,一男一女,俱都眉目如画。 真是好一双璧人。 老头紧贴着墙根而立。 冷风卷起寒夜。 他们往前走,老头便朝边上躲。 二人经过小摊,他将手握成拳头,缩在袖子里。这位“慕容二公子”,丝毫不是传闻中破了相的模样。 昏暗灯光,也难掩他的俊美。 怔怔的,仿佛被这美色迷惑了心智,老头有一瞬间浑身发僵,连哆嗦也忘了。 直到寒气灌入口鼻,他才回过神来。 摊前已空无一人。 方才所见,如同一场大梦。 不见星月的天空,又慢慢落下雪来。 慕容四太太用过晚饭,见过女儿,早早地便睡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同丈夫一道就寝,那个男人不是宿在书房,便和妾室一起。 她没有儿子,又已人老珠黄,男人要纳几房妾,她都无权阻拦。 可他们一开始,也不是这样的。 午夜梦回,慕容四太太醒过来,郁闷涌上心头,她辗转反侧,觉得透不过气。 地龙烧得很热。 身上似乎出了汗,有些不舒服的黏腻。 嗓子也发干。 她轻咳两声,坐起来,唤值夜的婢女。 很快,帐子掀起,一杯温水递过来。床头的灯,刚刚点亮,将卧房照得一片昏黄。 虽说不是太刺眼的光亮,但刚从梦中醒来,眼睛突然见了光,还是有些酸涩。 慕容四太太眯着眼睛去接杯子。 婢女的手,白得像雪。 肌肤光洁细腻,远超她那还未及笄的女儿。 意识一下清醒过来。 她勐地推开那只手,一把将只掀开一角的帐子全部拉开:“你是谁?” 今晚值夜的丫鬟,应该是已经跟了她十几年的熟悉面孔,但眼前的少女,她从未见过。 声音同呼吸一道变得急促。 “寒烟人呢?”水杯倒在被子上,也泼湿了她的手。 昏暗中,响起清凌凌的少女声音:“四太太……” “什么?”慕容四太太心头一片慌乱,顺嘴接着话,眼睛却往远处窗灵望去。 “还请你不要轻举妄动。” 陌生的脸,陌生的声音。 慕容四太太敢肯定,眼前的人,绝不是慕容家的婢女。 下一刻,她看见了少女手里的短刀。 那是一把一看便很锋利的匕首。 慕容四太太已经冒到嘴边的呼救,退回去勒住她自己的咽喉。呼吸也跟着变轻了,她紧紧盯着那抹寒光不放。 话要出口,只是一刹那的事。 但匕首刺过来,也许比刹那还要快。 慕容四太太不敢赌。 三更半夜,这人悄无声息顶替了寒烟,恐怕有些本事。 “你想要什么?”慕容四太太轻声问,“吃的?用的?还是银子?” 人拿着刀,不是谋财,便是害命。 慕容四太太希望是前者。 可少女听见她的话,只是笑了笑。 什么也不说,那便是想害命了。 屋子里明明还烧着地龙,暖和得很,但慕容四太太冷得手都开始发抖。方才泼在手背上的水,也变得刺骨。 她忽然想起丈夫。 生死攸关之际,她想起的第一个人,不是女儿,而是那并不爱她的丈夫,实在讽刺。 她抱着被子,将头埋下去。 护卫们刚换过班。 外头的夜,已到四更天。 慕容四爷蜷缩在被子里。 他睡觉的样子,不像慕容家的家主,倒像一个还不能离开母亲的幼儿。 呼吸声渐渐沉重。 他推开厚实的冬被,从里头探出身体。 寒意扑到脸上,让他瞬间清醒。帐子外,好像有什么东西。汗毛一下竖起,他勐地拉开帐子。 床柱上的铜环挂钩被撞得叮铃作响。 他的床边,有一把椅子。 那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来——” 人字未能出口,他的脖子已被掐住。呼吸被阻绝,别说叫人,他连讨饶也办不到。 “四叔。” 手的主人,很轻很慢地吐出两个字。 慕容四爷的心,沉到了水底。 这浓重的暗夜,让他看不清对方的脸,但世上会叫他四叔的人,只有那么几个。 他有三个兄弟。 二哥和三哥都是庶出,从小不亲近,他们的孩子,他也很少见。 而大哥家…… 慕容四爷拼命抓着那只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