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大风呼啸,却仍然闷热不堪。 无邪正在不远处候着,热出一头大汗,刚要擦,瞧见太微独自出来,慌了一下:“主子呢?” “聪明人们还有话要说。”太微走下台阶,沿着长廊往另一头去。 他们此番出行,只带了无邪,剩下的人全都留在了姜氏那边。 如果斩厄还在…… 太微脚下步子不停,轻声唤他:“跟我一道去见见小七吧。” 无邪擦擦汗,跟上了她。 到了张桐那边,小七正在分拣药草。袖子用襻膊束起,露出两条白生生的细胳膊。她埋着头干活,听见脚步声也没有停下。 还是张桐先看见了太微。 “哟,五娘来了。” “五娘”二字飞进耳朵,小七才勐地抬起头来:“五姐?” 张桐笑着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另一手摸摸她的头:“小七也先去歇一会吧。” 她点点头,双平髻晃了晃。 太微牵起她的手。 无邪站在后面,向她问好。 小七也忙朝他点头,等到头抬起来,脸上却露出了两分担忧,问是受伤了么,怎么气色不大好。 她一眼就看出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闻到了血腥味。 还是因为天气热,伤口有了异味? 无邪下意识把胳膊背到了身后。 张桐看见,忙道:“来来,我给你看看。” 什么样的伤,还需要神医谷的后人亲自给看。无邪连说不用,人却已经被张桐给抓到了桌前。 烛火一抖。 门前布帘扬起又落下,太微牵着小七出去了。 多日不见,小七似乎又长高了些。 太微盯着她头顶发旋,比划了下,总觉得她在拼命抽条,不知道哪天就要长得比自己还高。 明明一年前,她还是个肉乎乎的小矮子。 “怎么样?”太微问,“桐娘子教得好么?” 小七一脸欢喜:“好!不止教得好,待我也很好,五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学!” 看样子是真的很喜欢。 太微安心了不少。 小七带她回了卧房,给她倒了一碗水:“桐娘子不让我喝茶,说小孩子喝水就行了,省得夜里睡不好,长不了个子。” “难怪你越长越高了。”太微接过来,和她肩并肩坐在床上,“我见过姨娘了。” 小七把头靠在她肩上:“她还是不高兴么?” “倒不是不高兴,只是担心你。” 小七声音变轻了:“她总觉得像三姐那样才是最好的,可三姐……” 三娘的下场,白姨娘不是没看在眼里,但她似乎只认为那是三娘运气不好,不能怪别的。就像当初,她觉得太微不管怎么样,要嫁给谁,过什么日子,都好过独自一人在外头颠沛流离。 她天性如此,眼界也受限于性情,同好坏没干系,单单只是想的不一样罢了。 说来,还真应了祁茉那句话。 不是谁错了,只是不一样而已。 太微喝过水,又细细问了些琐事。 小七全都一五一十地说了,新认得了多少草药,学会了什么方子。总之,才几日,她便已经觉得时间不够用,恨不得一天能有二十四个时辰才好。 太微“哎哟”一声,向后躺倒,仰面看向帐子顶:“我倒觉得,得三十六个时辰才刚刚够用。” 小七想了想,一脸正经地道:“若是一日能像一年那般长就最好了。” 但这愿望实在是荒谬,说完,她自己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姐俩倒在床上,笑成了一团。 这方小小的天地,依稀还是旧日集香苑的模样。 太微抱着自己最小的妹妹,轻拍她的背,像哄婴孩一样,将她哄睡了。又等了一会后,太微起身,放下帐子,离开了这充满温暖的醉梦。 她回到张桐那边时,蹲在那分拣药草的人变成了无邪。 桐娘子没有放过任何一个“无所事事”的人。 无邪对着本书,慢慢吞吞地挑着药材,看见她来,忙放下来道:“是不是该走了?” 太微笑笑,说了句“不急”,进去找张桐说话。 无邪只好又把书捧起来,盯着上头的图样,一件件地分辨:“我差点都忘了,她原就是这么个人,总想欺负我,斩厄你说……” “斩厄”二字一出口,原就很轻的说话声立即消散在草药翻动的沙沙声里。 他又忘了。 斩厄已经不会接他的话。 他身后,已经没有斩厄了。 …… 是夜,亥时一刻。 墨十娘把太微叫到自己房里,训了一通话,说她对自己不敬,是个混账丫头,应该被逐出师门。 太微笑她发癫,为老不尊,莫名其妙,想要别人敬她,她怎么不先摆个人样出来。 师徒二人似吵非吵,大闹了一晚上。 一直到过了子时,墨十娘才喘着气道:“你让我别可怜你,你干嘛来可怜我?我能不能去,我不晓得?” “我只是让桐娘子多备上些药,又没说不让你去,你心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