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怀刃靠着墙,正在把落下来的葡萄藤挂回去,闻言道:“我是不是该坐下来听?” 太微坐正了,拍拍身旁的长凳:“来来来,快请坐。” 夜风徐徐拂过,吹起葡萄叶,露出底下一串小小的绿色果子。 还未成熟的葡萄看起来酸熘熘的。 太微的回忆也从一开始便又酸又涩,她把前世靖宁伯府的动乱,自己逃婚放火,如何遇到师父都仔仔细细地说了。 最后,她说到了自己和那个花匠的相遇。 两个被秘密裹挟的孤独者。 从相逢,到相爱,再到天各一方。 那是一场黄粱美梦,也是一颗草间露珠,天一亮,风一吹,太阳一晒,一切就都分崩离析,不复存在。 太微如今咀嚼的,只是梦境的残渣。 但那些渣滓里,也的确有过甜味。 她站起来,拽下一小串青涩的葡萄,轻声道:“那个时候,我以为我们永远不会再见面了。” 在故居分别的时候是,在松山县独自生活的时候也是。 她总以为那就是永别。 但当真正的死别来临时,他还是风尘仆仆地赶来,出现在她面前。 为什么? 那个时候的她,没能问出口。 现在的她,却好像不必再问了。 太微摘下一颗青葡萄,擦了擦,塞进嘴里,但马上又吐出来:“呸呸呸,好酸……” 青色的果皮一经绽开,便酸得不得了。 她吐吐舌头,把剩下的葡萄塞给薛怀刃:“你听了半天,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薛怀刃看看葡萄又看看她:“你就那么喜欢他?” “什么?”太微想了一堆他可能会问的事,但全然没料到这一出,“他?你难道在吃自个儿的醋?” “我只是好奇,可不是呷醋。” 嗯,比没熟的青葡萄还酸。 太微舔舔自己还酸软的牙齿。 薛怀刃声音低低的:“那些事,只有你一个人记得,实在有些可惜。” 太微呼吸一顿。 他丝毫没有疑心她的话,只是觉得自己不记得,很可惜。 太微捂住了眼睛:“我可不会哭的。” 薛怀刃定定看她:“但我好像快哭了。” 夜风吹过来,吹澹了果子的酸涩。葡萄叶下的青色珠串,很快便会变成美丽的紫。 两个人在葡萄藤下说了很久。 前世今生混杂在一起,太微慢慢理出了头绪。 失踪的先祖,发生过怪事的长辈,还有见过未来的她和母亲,每一样都指向六合教的那尊塑像。 而慕容家那块国师心心念念的地图,印在薛怀刃的脑子里。 不知一开始慕容氏是如何保存的地图,后来又为何改成了这种方式,但能肯定的是,当初慕容家是想让小儿子继承祖业的。 按照薛怀刃的说法,他哥哥从刚会说话起便嚷嚷着要去从军,要保家卫国,不要留在洛邑。是以父亲不得已才选的他,并不是因为他多聪明。 不过父亲将图画出来,他只看过一遍便记下了。 事后,父亲将图烧掉,让他来画。 他倒着也能画出来。 父亲惊讶不已,说自己当初可是被押着练了八百遍才勉强记住的。果然,脑子聪明就是好。 父亲很羡慕,连糕点都少吃了两块。 于是他便全吃了。 等到水也喝饱,父亲将他抱在怀里,揉他的脸:“你能这么聪明,看来还是因为我也聪明,对不对?” 这话问得蠢兮兮的。 他懒懒散散躺在父亲身上,敷衍地说是是是。 母亲在门外喊他们。 他一骨碌爬起来,翻身下地,跑去给母亲开门。 父亲着急忙慌追上来。 于是三个人又去找了哥哥。 哥哥正趴在床上看兵书,两条腿在空中摇来晃去。母亲见状,一巴掌拍在他大腿上:“没个正行!” 还是小孩子的哥哥撇撇嘴:“躺着就是舒服嘛。” 一家人都笑起来。 那个时候的慕容舒,只是个天真又快活的稚童。 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那件事,他也许到现在也还是个天真的年轻人。 因为天真,他甚至没有好好问过父亲,为什么要让他记下那张地图。 父亲只是说,地图是从祖上传下来的,一代代这么记着,也就记着了,至于有什么用处,谁也搞不明白。 他不确定,父亲是真的不知情,还是向年幼的他隐瞒了真相。 慕容家祖上和六合教多半是有交情的,至于是什么样的交情,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国师,显然知道点什么。 所以最后,他才会说找到了仙人,他们就一定会回头去见他。 因为他自信满满,这世上不会有人比他更了解那些事。 然而,他错了。 太微不是他那条寻仙之路上的定数。 而是最大的变数。 时间临近子时,墨十娘从屋子里出来,慢慢悠悠走到葡萄藤下,道:“聊完了么?” 她问得云澹风轻,自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