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寒光已经落到她后颈。 ——她就要死了! 那是一种可怕的直觉,令她无法动弹。 祁茉的身体像木头一样僵在地上。两脚生根,皮肤冰冷,连血液都冻结凝固。 她想回去。 想呆在靖宁伯府的小院子里,哪里也不去。 寒气似乎扎破了她的脖子。 她到底为什么要受这种罪? 心里在尖叫,祁茉呆立着,只能任由剑光落下。无法闪避的她,根本没有生路可走。 绝望之际,她闭上了眼睛。 但这时,“嗖——”的一声,有支羽箭突然划破夜空,呼啸而来。下一刻,寒气消散,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泼在了她身上。 后颈热乎乎的,身体又能动了。 祁茉胆战心惊地抬手去摸,摸到了一手湿漉漉,黏湖湖。 是血。 成堆的血。 但不是她的。 她用眼角余光悄悄向后看去,地上躺着个人,还在呻吟,但声音已经很微弱。 一个人身上,竟然能有那么多的血。 汩汩的,好像流也流不尽。 祁茉仍是腿软,浑身颤栗,站也站不稳。 “怎么是你?” 呻吟声戛然而止。 祁茉听见了一句奇怪的话。 “太微小姐人呢?” 祁茉闻言,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 这人的声音很陌生,但听起来很年轻。他好像认得太微,也知道她是谁……是国师派来追杀她们的人吗? 祁茉心内忐忑,勉强侧过半身。目之所及,只有两个人。一个躺着,一个站着,站着的黑衣少年正是问她话的人。 他正弯腰从尸体身上拔出短刀,用力擦拭。 祁茉觉得自己没有见过他。 又或许是这里的灯火太暗,她的眼睛太肿,让她看不清面前少年的五官。 见她不出声,黑衣少年收起短刀,向她靠近过来。 祁茉这时才看见他身上背着个箭囊。 “你是哑巴吗?”他问了句,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 祁茉有些不悦,但恐惧还毛毛地附着在背后,她不敢发火。 “我不知道,方才一转弯他们就不见了……” “他们?还有谁在?” 黑衣少年皱起眉头,“可是斩厄?” 祁茉看他眼色,终于想起来眼前这人是谁。虽然不常见面,但她的确是见过的。那个总来靖宁伯府跑腿的人,就是他。 “是斩厄。”祁茉拿袖子用力地擦了一把脸。 鼻梁好像断了,疼得越来越厉害。 她脑子清醒了些。 斩厄无邪,是薛怀刃身边的两个近卫,她记得的,因为那是两个很奇怪的名字。 她看着无邪。 无邪还是皱着眉头。 昏暗里,少年有一张新雪似的苍白面孔。 他突然动身,大步流星向前走。 祁茉想让他等等自己,但话没出口,她就打住了。 少年一步一个血脚印。 他走到这里,已经不知杀了多少人。 祁茉只好闭口不言,惶惶地跟着走。 …… 前方传来厮杀声。 刀剑碰撞,发出刺耳声响,但很快就淹没在连绵不绝的惨叫里。 骨头被切断,血肉喷洒,那场景就和炼狱一样可怕。 祁茉终于明白,太微骂她的那句蠢有多宽容。她应该走的,她必须走的,她怎么可以留在这里? 是她失心疯,犯了大错。 而这错,极有可能要付出死的代价。 她没有办法再往前走了。 月光照不到的角落里,淌着一滩血。 祁茉蜷缩起来,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脑袋深深地埋下去。 太微和她不一样。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父亲爱太微胜过爱她,不是没有缘由的。 无邪的身影已经融入夜色。而她,发着抖,什么也做不到。无能为力,是一种让人无望的悲哀。 祁茉忽然想起自己和崔姨娘的最后一次对话。 “你疯了!为什么不走?” “我为什么要走?夫人不是说了么,愿意走的便走,不愿意走的便留下,我不想走有什么不可以?” “你怎么说不通呀!非要气死我么!” “我不想走。” “到底为什么?” “祁太微都不走,我做什么要走?” “你好湖涂!你光想着她不走,怎么不想想夫人不要女儿也要走?” “兴许她又疯了吧。” “我看你才是疯了!”崔姨娘说到后面,已经泄了气,“你当真想好了?这事可没有后悔药吃。” 但祁茉还是不肯走。 她执拗的,只想着太微还在,她也不要走。 什么道理,剖析,她通通听不进去。 然而姨娘说的对,是她错了。是那个湖涂的选择让她落到今日这步田地,进退维谷,只能躲在这里。 她蹲在地上,双手抱住脑袋。 庞大的后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