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十娘没出声。 太微觉得,师父她老人家一定又在冲自己翻白眼。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一瞬,又像是已过了数个时辰,太微终于听到边上的人声音怪怪地说了一句:“我爱慕他,是我的事,不需要他知情。” 这话听起来,可真是潇洒。 太微忍不住酸溜溜地想,你嘴上说得这般潇洒,怎么却要为他出生入死? 分明是假潇洒,真情困。 没想到,她师父……竟也是个痴心人。 太微脑海里乱糟糟的,回忆和现实,混杂在一处,像一锅煮坏了的粥。 “若有机会,还是告诉他吧。” 浑浑噩噩,糊里糊涂,太微轻轻说了一句。 墨十娘立即道:“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太微试图在黑暗里看清她的表情:“你这是恼羞成怒了吗?” “怒你个头!”墨十娘又咳嗽了两声,像是突然气短,“地图呢?你给是不给?” 太微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因为冷,上头起了一片绵密的鸡皮疙瘩。 “话还没有说完,你急什么。”她抬了抬脚,往床边走去,“冻死人了。” 墨十娘站在原地没有动:“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你爹的事,我知道的并不多。” 太微爬回床上,拽来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裹住:“十二楼前那场刺杀,果真出自复国军的手?” 少女的音色,在暗中听来,冷如利刃,再无半点软糯甜美。 墨十娘沉默了片刻:“是复国军。” 太微的声音更冷了:“复国军中,有几人知道我爹的身份有异?” 再没有什么秘密换秘密,她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地问了下去。 墨十娘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 祁远章的确没有说谎,他的女儿很不一般,绝不是什么养在深闺里少不更事的娇小姐。 她问的问题,每一个都在关键。 墨十娘低声道:“不超过一只手。” 太微便伸出一只手来,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算:“除了你,还有四个人,这其中必然有信陵王。至于剩下的那三个,则不外乎信陵王的心腹。” “也就是说,根本没有人知道我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说他是复国军的人,但复国军中却几乎无人知晓;说他不是,可你们明明都知道。”太微只露出个脑袋在被子外,却仍觉遍体生寒,“难怪他们一心一意想要杀他,对他们来说,他永远只是建阳帝的一条狗罢了。” 墨十娘在黑暗里叹了一口气。 太微嘴角挂上了一抹苦笑:“可是,这一回……真是他们杀了他吗?” 墨十娘闻言,身形一动,不等太微反应过来,她人已至床畔:“你什么意思?” 太微嗅到了她身上淡淡的药味。 “我什么意思,你很清楚。” 墨十娘在床沿坐了下来,低低道:“他不是不想活下去。” 太微将下巴抵在自己膝盖上,整个人缩成了一团:“国师在怀疑他。” 那些频繁的见面,邀约,都是征兆。 自信满满的猛兽,捕杀之前,总爱逗一逗猎物。 她爹在国师眼里,就是一只逃不掉的老鼠。 太微垂下了眼睫。 墨十娘点点头,轻声道:“国师既然起了疑,那早晚有一天要动手。” 太微道:“等到国师动手,那死的就不是他,而是整个靖宁伯府。” “没错。”墨十娘的声音里带了两分凉意,“到那个时候,你们谁也跑不了。”她靠在床柱上,侧身面对着太微:“不过……” “不过什么?”太微猛地抬起头来。 墨十娘心头一颤:“靖宁伯他……原就活不长了。” 太微一愣。 墨十娘突然伸出手,将根手指点在她的脑门上:“他这里头,生了个东西。” 太微呼吸一轻。 墨十娘叹息般道:“腿脚发麻,头疼欲裂,只是个开始。” “长此以往,疼痛加剧,腿脚渐渐失去知觉,恐怕连眼睛也要看不见。” 太微觉得她点在自己额上的手指,比冰块还要冷。 那天夜里,她去半道上堵了父亲的马车,下车时,他步履迟重,行动缓慢……她就站在那,讥讽他,是不是叫国师打瘸了腿…… 他说是久坐腿麻,她也就信了。 太微喉咙发干,一个字也讲不出来。 怎么可能呢? 他明明看起来很健康。 那些花里胡哨的衣裳,穿在他身上,只衬得他意气风发,年轻俊朗,哪里像个病人? 太微不信,一点也不信。 她咬着牙:“你骗人!” 墨十娘收回手,平静地道:“我没有。” 太微冷声冷气,像是发火:“左右死无对证,你当然可以说没有!” 墨十娘语气淡淡的:“我这样骗你,你难道便能将地图交给我吗?” 这当然不能。 她越是不相信,便越是不可能交出地图。 太微心里很清楚,但一点不想承认。 她蜷缩在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