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生得像父亲吧。 姜氏暗叹口气,想起早已远去的旧时光阴,隐隐有些伤感。 年少的时候,万事不愁,最怕的不过一个“老”字,总觉得人老了便坏了。容色衰败,身形走样,活着也无趣。 可弹指二十载,青春倏忽而逝,少年成白骨,狂言成笑话。懵懂稚气的少女方才明白,一个人能活到老,活到容色衰败身形走样,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 姜氏望着慕容舒,思及故人,心生恻隐。 不论如何,来者是客,又是故友的孩子,一顿饭总是要留的。 她一边让人备菜,留慕容舒用饭,一边问他可有忌口。 慕容舒面上神情有些无措。 虽然面具遮去了半张脸,但两只眼睛里不断流露出慌张。 他像是没有料到姜氏会留饭,闻言眼神躲闪了下,摇摇头道:“没什么忌口,都可以。” 姜氏笑了笑,回头看向身后的太微,轻声道:“差人去看看,你爹回来了没有。” 太微点点头应声而去,片刻后回来,便见慕容舒低着头在那说小时候的事。 他看起来沉默寡言,怯生生得不像是会说话的人,但真说起来却条理清晰,头头是道。 姜氏问他是不是还记得,小时随母亲李氏来靖宁伯府的事。 他竟然也真记得。 太微不觉有些讶然。 那个时候他才多大? 四岁,还是五岁? 不管几岁,总归是个小孩子。 那个年纪发生的事,她大多已经记不清。便是母亲当初崩溃失控的样子,她其实也不大记得了。 可是他却能记得偶然一回来靖宁伯府拜访的事? 这等记性,怎么会被人说他不复过去聪慧? 太微听着他的声音,突然心生疑窦,觉得眼前的人似乎有点古怪。可到底古怪在哪里,她又说不上来。 须臾,慕容舒说到母亲李氏,声音渐轻。 姜氏红了眼睛。 太微走到母亲身侧,给她递了块帕子。 这时,门外忽然热闹起来。 太微和母亲对视一眼,掀帘往外去。 外头站着沈嬷嬷,正板脸训人,训得热火朝天。虽然声音不大,但口气很重。长喜在太微跟前是得脸的大丫鬟,在沈嬷嬷这等老资历的婆子面前却不够分量说话。 沈嬷嬷训话,她只能受着。 太微立刻冷了脸:“嬷嬷老糊涂了不成,活了这么大岁数难道连体统二字怎么写都不会了吗?” 沈嬷嬷没想到她一出来就骂人,想说的话还剩半截卡在了喉咙里。 太微冷冷看着她:“我看嬷嬷是活腻了。” 沈嬷嬷眼睛一瞪:“姑、姑娘这说的是什么话!” 太微给长喜使了个眼色,让长喜下去,口中仍和沈嬷嬷说着话:“四姐去向祖母告状了?” 她一猜即中,半点余地不给留。 沈嬷嬷想说点别的都没有机会。 “什么告状……姑娘这话是越说越难听了……” 太微嗤笑:“劳嬷嬷回去告诉祖母,让她不用担心,我娘的客人,我娘自己会招待,不需祖母挂念。”微微一顿,她轻描淡写补了句,“更不需四姐惦记。” 沈嬷嬷脸色阵青阵白。 话全叫五姑娘说完了,她还能说什么。 可就这么回去禀报老夫人,老夫人岂能满意? 沈嬷嬷勉强挤出个笑来:“老夫人知道慕容公子来了,特地让鸣鹤堂的厨子备了些好菜,想请您几个一道过去用饭。” 太微迎风站着,被冬日凛冽的寒风吹得耳朵发红。 红透了,就有些发疼。 于是她双手一伸,捂住了耳朵。 沈嬷嬷一口气上不来,差点厥过去。 太微嘴上喃喃念着冷,转身回了里头,剩下个沈嬷嬷风干在廊下。 好半天,沈嬷嬷才将堵着的那口气喘匀称,喘顺畅。 她飞快赶回鸣鹤堂,将太微说的话,一五一十转述给了祁老夫人。 祁老夫人气得鼻歪,恨恨拍桌子,说一群没大没小的,全不将她放在眼里了!她当了几十年老夫人,已经很久不曾受过这样的气,如今却一个两个都故意来气她。 儿子不听劝,孙女更蛮横。 全不是好东西。 她气得要命。 慕容家的婚事,好好的,到底为什么要退? 她百思不得其解。 就是小五不行,那也还有四娘、六娘甚至小七嘛!虽说小的几个年纪太轻,不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但四娘不论年纪还是样貌都是妥当的啊! 庶出归庶出,生得好,又会哄人。 这样的祁茉,显见得比太微更得人喜欢。 谁敢断言,慕容舒就一定不会看中祁茉? 祁老夫人越想越怄。 可另一边,姜氏虽然留了慕容舒用饭,退婚的念头却丝毫未曾动摇。 饭毕,慕容舒要告辞。 祁远章却还没有回来。 太微便亲自送慕容舒出门。 二人并排走在廊下,丫鬟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 因为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