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房打开以后,倚翠进去仔细挑拣了几匹料子送回紫薇苑。 她一脸欢天喜地,只差敲锣打鼓的样子。料子旧了些也没关系,赶不上这批夏衣,还有接下来的秋衣、冬衣,乃至来年的春衫、夏衫…… 只要姜氏有这个意愿在,便足够了。 倚翠高高兴兴地将料子在铺了席子的临窗大炕上一字排开,指着其中一匹同姜氏道:“夫人您看看,这匹怎么样?奴婢瞧着不错,衬您的肤色。” 姜氏笑着看了看,却摇头说:“没有别的了?” 倚翠怔了一下,叹口气道:“奴婢看了看,拢共就这么些。” 姜氏闻言没有言语,只朝卧室的方向悄悄望了一眼。 母女俩昨天夜里几乎都没有阖眼,用过午饭后,太微便说犯困,赖在她床上睡着了。眼看她睡得香甜,姜氏便没有唤她起来。 略微静默了片刻后,姜氏道:“这些料子是从小库房里拿来的是不是?” 她虽然已经有多年不曾管家,但府里有哪些地方放着东西,她还是知道的。 果不其然,倚翠应了个是。 姜氏便道:“这些都不好,你让人去寻崔姨娘,让她开了大库房。” 倚翠一愣,迟疑道:“您说真的?” 姜氏扭头看她,眉目温婉,笑着反问了句:“你看我像是说假的吗?” 倚翠见状,又是高兴又是担心。 高兴的是,姜氏终于看起来大好了。她原来虽也已经不像是个疯子,可身上总带着种沉闷、惴惴,不像是现在,看起来是由内而外的大好了。 但高兴之余,倚翠也担心。 她看着姜氏,略有些犹豫地道:“夫人,这事回头怕是要闹到老夫人跟前去。” 祁老夫人一向不喜欢姜氏,姜氏“疯了”以后,就更是厌恶至极。 如今姜氏为了两身衣裳料子的事,闹得要崔姨娘大开库房,且还挑挑拣拣不满意,想必崔姨娘回过神来一定会去同祁老夫人告状的。 倚翠放轻了声音:“老夫人的脾气,您也知道……” “老夫人知道了更好。”姜氏温和地微笑着,摸了摸手里的料子,“连这点小事也管不好,要告到老夫人跟前去,她崔氏还有什么用处?” 姜氏心如明镜。 祁老夫人就是当真知道了,对自己也并没有什么害处。 老夫人已经厌她憎她这么多年,再多两分不喜欢又能如何? 可反观崔姨娘,就大大不同了。 崔姨娘如今的脸面,俱是祁老夫人给的。 一旦失去了祁老夫人的喜爱,崔姨娘便会无路可走,是以她不会采取这般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姜氏望着倚翠笑:“放心,不会有事的。” 她看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苍白消瘦,但眼睛里却似乎有了别样的光芒。 倚翠莫名的安心起来。 她将衣料送回给了管事妈妈,说夫人有命,要开大库房。 管事妈妈唬了一跳,可话既然听见了,就不能当做没听见,她只好让倚翠候着,又去寻了崔姨娘禀报。 崔姨娘正养神呢,闻言气得脸色都涨红了,将手里的帕子揉搓揉搓往地上一摔,忿忿地道:“她还没完上了!” 早不要晚不要,偏偏这个时候要上了。 她这些日子已叫三娘的婚事给折腾得浑身提不起劲来,如今竟还要应付姜氏那个疯子。 崔姨娘怒气冲冲地下了床:“我今日偏不给她开,瞧她那德行,到底能怎么样!” 大丫鬟红玉闻言,急忙上前去扶她,边扶边让她坐下:“您是累糊涂了,这当口是横生枝节的时候吗?”见崔姨娘小儿一样发着脾气,红玉只好压低声音附耳再劝道,“她终究还是夫人,她要开库房,您还真能不给她开?” 崔姨娘听不得“夫人”两个字,脸色愈发得难看起来。 红玉便叹息道:“您要是抵死不答应,回头叫老夫人知道了,也只会说您管家不得力。不过是几匹料子,堆在那生灰的东西,她想要,给她便是了。” 崔姨娘咬着牙:“我能不知道这个道理么!我是气那疯子作怪,故意想要给我添乱!” 红玉蹲下身子替她整理裙边,闻言仰起脸来,略带疑惑地道:“您说的也是,那位安安分分地在紫薇苑里呆了这么多年,可从来没闹过什么,如今怎地突然要做新衣裳穿了?” 崔姨娘道:“她一个疯颠颠的人,打扮的花枝招展给谁看!” 末了加了句,“伯爷躲她尚且来不及,难道还能去她那里过夜不成?” 红玉笑着附和道:“可不是,所以您呀就放宽心,由她去折腾,理她做什么。” “没错,我同她生什么气!”崔姨娘点了点头,但脸上仍是怒意难消的样子。 …… 大库房终究还是开了。 姜氏不止挑了衣料,还拿了一堆摆设,说要改改紫薇苑的样貌。 这话传进崔姨娘耳朵里后,崔姨娘恼得差点摔碎了自己最喜欢的那套粉彩茶盅,还是红玉眼疾手快将杯子给接住了。 崔姨娘后怕不已,心疼极了,又怪起了姜氏。 数落来数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