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微悚然一惊,面上不动声色,以纨扇遮面,只露出两只眼睛看着他道:“父亲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祁远章仍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像是早就料到她会这般回答,摇摇头道:“你问我怎么不休了你娘时的胆子呢?如今倒是不敢说实话了?” “父亲。”太微装傻充愣,为表真切,索性将扇子也放了下来,露出整张脸,皱着眉头道,“我真不知您在说些什么。” 他只问了一句“你昨日出门做什么去了”,至于旁的,一概没提。 这短短的一句问话,并不能证明他全知道。 万一他是诓她的…… 太微扑闪着眼睛,一脸真诚。 祁远章于是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的,笑了半天。 太微听得闹心,但还是得老实听着他笑,越听越觉得他是在得意。 “父亲?”她终于失去了耐心。 祁远章笑着笑着咳嗽了两声,清清嗓子道:“你不用装傻,我知道你昨日偷溜出门了。” 太微停下了脚步。 周围无人,只他们父女俩在廊下说话。 她紧了紧自己握着象牙扇柄的手,木然问道:“您既然已经确定了的事,又何必再来问我?” 她身边的人,除了助她出门的长喜外,就是亲近如同刘妈妈也不知她悄悄出了门。 掌着内宅事务的崔姨娘也没有发现。 祖母,就更是毫不知情。 他一个看起来什么也不知道的人,竟然发现了她出门的事? 太微很吃惊。 不说他平日什么也不管,他就是管,也几乎没有管过她们的事,他是怎么知道的?他在府里,难道安排了她不知情的眼线? 可若是这样,旁的事他为何不管? 四姐污蔑她、陷害她的时候,他怎么就一点不吭声了? 他是真不知真相,还是无意搭理? 太微本以为自己不在乎,可如今回想起来,心底深处竟然还是怨他的。 她一面恼火,一面不解,想到了长喜。 这件事,难不成……是长喜去给他报了信? 然而长喜是她从四姐院子里捞出来的,便是个奸的,也该是四姐的人才对。 太微望着父亲:“您要罚要打,女儿悉听尊便。” 祁远章笑道:“我打你做什么。” 太微垂眸不语。 他继续道:“我虽知道你出了门,但你出门做什么,我却并不知情。” 太微闻言,心中一松。 不是长喜! 她出门做什么,长喜一清二楚,若是长喜报的信,没有理由瞒下不提。 “所以你老实说吧,你出门做什么去了?为什么不带人?” 祁远章看着女儿,缓缓问道。 口气很散漫,脸上却是郑重之色,不像是随口发问。 太微在外头过的那几年,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形形色色,什么样子的都有。她以为,自己就算不能一眼便看穿别人,也不至于半点看不透。 可她看着自家亲爹,只是越看越糊涂,是真的一点看不透。 她只知道,自己今日怕是难以敷衍过去了。 于是念头一闪,太微说了实话:“我去看女飞贼的尸体了。” 祁远章皱了皱眉头:“为什么?” 太微半真半假地道:“因为好奇。” 她的确是好奇,想知道那具尸体是不是师父。 故而这几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听上去半个颤音也无,再真不过。 祁远章相信了,但他不明白,她为什么好奇。 府里几个姑娘,不管性子如何,都只是再寻常不过的样子。可小五这孩子,却越瞧越是古怪。明明她过去,不这样…… 祁远章皱着眉:“你好端端地看什么尸体,不觉得骇人吗?” 太微木着脸:“当然骇人了。” 死人不骇人,难道还能喜人不成? 她一板一眼地道:“飞贼不少见,女飞贼可不多,何况是被悬尸城门口的,骇人也值得一看不是吗?” 祁远章眉头一舒:“你说的倒是也没有错。” 太微举起扇子扇了扇风:“至于为何不带人,这带了人,不就谁都知道了。您觉得,是崔姨娘会答应还是祖母会答应?” 祁远章瞥了她一眼:“你倒是老实。” 太微笑了下:“不是您让我老实交代的?” 祁远章道:“那我让你老实呆着不要出门你怎地不听?” “这回听见了。”太微笑得很淡。 她出门的事,他既然是知道的,那在没有弄明白他是如何知道的之前,她绝对不能再贸然行事了。 不过…… 他知道她偷溜出门的事,那知不知道薛怀刃送她回来的事? 思及此,太微愈发得笑不出来了。 祁远章看起来倒像是挺高兴。 他没有再问,也没有提及薛怀刃一个字。 父女俩沿着长廊走了半天。 风中不断地传来蝉鸣声。 祁远章边走边轻声嘀咕:“这知了吵死个人,该叫人粘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