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微望着三姐祁槿,脑海里浮现出陈敬廷那副浪荡无状的样子,禁不住暗暗地想,赵姨娘煞费苦心为三姐寻来的这门姻缘,实在不是什么良配。 陈敬廷那样的人,纵有世袭爵位,风流样貌,又能如何? 左不过是个仗着祖宗荫庇花天酒地、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罢了。 太微很瞧不上陈敬廷。 可显然,祖母很满意永定侯府的家世门第。 祁老夫人一直看着赵姨娘,始终不将目光挪开一瞬,像是要在她身上看出个洞来。好在她的声音和语气,还是慈祥和蔼的:“三娘素来听话乖巧,从不惹是生非,想必回头进了陈家的门,也会叫世子爷喜欢的。” 她敲打了两句又来安抚,当真是一件不落。 赵姨娘喏喏应是。 三娘一言不发。 这时,闭目养了半天神的祁远章忽然睁开眼睛,坐正了身子。他把玩着自己左手大拇指上戴着的翡翠扳指,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听了这些话,这门亲事,还想嫁吗?” 他手上的翡翠扳指,澄碧清澈,如同一池绿水。 那扳指,是素面的。 上头并没有精铸的花纹或刻字,然他并不会武,这枚扳指当然也非武用。戴在他手上,不过只作赏玩。 太微记得,自己每一回见到他,他手上都戴着它。 从不摘下,从不离身。 那翡翠扳指上有个小小的裂口,瞧着很显眼。 一件好好的东西,裂了一道口子,缺了那么一角,便成了劣品。 靖宁伯府不算富贵滔天,也不至连这么点东西也买不起新鲜的。但他似乎很喜欢这枚翡翠扳指,即便上头有个缺口,也照旧戴得欢畅。 这会儿,他细细摩挲着上头那个小小的裂口,将话又问了一遍:“三娘,我问你话呢。” 三娘祁槿这才怔怔地回过神来,看了看身旁的赵姨娘。 祁远章并没有看她,但却像是猜到了她的动作,蓦地道:“我问你,你只管自己说,看旁人做什么。” 三娘闻言收回目光,低下头,像是踟蹰了一下,声音轻轻地道:“女儿想嫁。” 话音落后,屋子里再次安静了下来。 太微望着满桌碗碟,想起了三娘前世嫁进永定侯府之后的事。三娘的日子,过得并不如何。二人婚后,陈敬廷美妾成群不说,还养了成堆的外室。庶出的孩子,已是多得要叫人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他却还有一群群的私生子。 是以即便没有她在暗室看见的那一幕,没有陈敬廷和六皇子的私下勾当,陈敬廷那样的人,依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三娘,说想嫁。 太微不知该作何想,干脆不去想。 这时,她听见父亲道:“你可是想清楚,想明白了?” 三娘抬起头来,说了一个“是”字。 祁老夫人面露满意,朝她欣慰地笑了笑道:“三娘是个好孩子,识大体,想得透彻。” 祁远章盯着他自己的手看,闻言说了一句:“既如此,便散了吧。” 除此之外,半句多的也没有。 祁老夫人就率先站起身来,笑说自己“老胳膊老腿,骨头都僵了”,一面传了大丫鬟珊瑚进来扶自己出去,一面让祁远章快些回去歇着,好好养他的腿,休要再乱走乱动。 可祁远章胡乱笑笑,重新又提起了筷子。 桌上的菜早便凉了,他也无所谓,只让她们都回去,他要再留着吃一会。 没人再罚祁茉,也没人再提永定侯府的事。 太微起身往外走,边走边想,这靖宁伯府,怕是早就烂了根了。她不想再同这伙子人一道过日子,可她一个人,也走不成。 即便母亲疯疯癫癫,她仍然想带着母亲一起离开。 还有小七,也要一块儿走。 她们可以远远地离开京城,离开靖宁伯府。 只是松山县是不能再住。 她们可以往东边去,或者往西边去,总归天大地大,一定能叫她们找着个舒坦惬意的好地方。 到了那个时候,就算靖宁伯府派人来找,也不定就能找着她们。 但是太微眼下,手中还没有合用的人。 那样的计划,想要周全严密,只靠她一个人,是难以成行的。 她得一步步的来。 须臾,众人四散而去,太微在抄手游廊里叫赵姨娘给叫住了。赵姨娘不过分亲热,也不过分冷淡,只客客气气地叫了一声“五姑娘”,而后声音温柔地道:“婢妾愚钝,方才老夫人说的那些事,婢妾虽都听见了,但仔细想想却像是没一句听明白的。” 太微听着这话,隐约猜出了她的来意,便直言回道:“姨娘是想亲自再问问我,那永定侯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赵姨娘眉目温婉,微微颔首道:“不瞒您说,婢妾的确是这个意思。” 她说话时,三娘祁槿就站在她的身后不远处,望望太微,又将视线收了回去。 太微装作没瞧见,同赵姨娘道:“姨娘还想知道什么?” 太微和赵姨娘一直关系平平,不说好,也说不上太坏。她看赵姨娘的样子,似乎是真的担心,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