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姨娘横眉冷眼地看着碧珠:“你若当真不会,我也就不必再留着你了!” 她的声音冷厉又无情,一改先前的软言轻语,恶狠狠地道:“连描眉也不会,你生了这双手又有何用处?依我看,不如砍了算了!” 碧珠跪在地上,听得直打摆子,又是磕头又是求饶分辩:“姨娘您听奴婢一言,这事十有八九是五姑娘诓了您,不是奴婢不愿意替您描眉……” 崔姨娘气得重重踢了她一脚:“她无事诓我做什么?何况她诓点什么不成,非要骗我说,是你替她描眉上妆?”崔姨娘噌的一下站起身来,“她图什么?” 碧珠骇得要哭,狠憋着,哆哆嗦嗦地道:“奴婢、奴婢猜不透。” “什么猜不透!”崔姨娘忽然一把扬起手,用力扇了下碧珠的脑袋,“照我说,哪里是她诓了我,分明是你在鬼话连篇!” 崔姨娘先叫亲生女儿给气了一顿,又叫集香苑的事狠狠的给烦了两天,原本琢磨着叫碧珠为自己描描眉,换个新模样好高兴高兴。 哪里知道,碧珠竟然会说她不会。 崔姨娘越想越是生气。 …… 另一边,集香苑里却是少见的和乐融融。 碧珠走后,她住的那间屋子空了出来,太微便让长喜搬了进去。 长喜今年才不过十四岁,因生得样貌普通,一直不得四姑娘青眼。多少年了,她也始终只是个三等丫鬟。月钱少,干的活却不少。 时不时的,还要挨上头的大丫鬟训斥几句。 长喜以为,自己这辈子恐怕也就这样了,等到年纪再大些,要么是被打发出去,要么就是被主子随便拉个外院小厮配个对。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晋升为大丫鬟。 ——即便,她是被调到了集香苑。 长喜知道,集香苑里的五姑娘,在府里远不如其余几位小主子得宠,同四姑娘祁茉相比较,那更是云泥之别。 但她看着五姑娘,见五姑娘同自己笑,还亲自安排自己入住,只觉得能跟着五姑娘实在是太好。 通常来说,她们这样的人到了新的主子跟前当差,多半会被另取个名字。 长喜等着太微开口,但太微想了想却笑道,不必改了。 “长喜长喜,长久欢喜,挺好的。”太微笑吟吟地道,“回头等人齐了,便照着你的名字取,平安喜乐,长平、长安、长喜、长乐,吉祥又好听,实在没有必要再做改动。” 长喜闻言,恭恭敬敬地立在一旁,点了点头。 太微则仔细端详着她的脸庞。 那天夜里,就着昏黄的灯光,她只朦朦胧胧看见了长喜的半张脸,但只是半张,便已经足够让她认出人来。 她在四姐院子里,曾见过长喜。 那时,长喜正叫四姐身边的大丫鬟碧玺指着鼻子骂,骂她不中用,骂她生得那样一张脸还指望将来当陪嫁丫鬟么。 碧玺趾高气扬,骂得很凶。 但长喜站在那,由得她骂,竟然脸色也不变一变。 仿佛碧玺不是在骂人,而是在唱小曲。 太微犹记得自己望过去的那一眼,映入眼帘的长喜面上神色平静,从容且镇定。她看起来,要比跳脚骂人的碧玺沉稳百倍。 很长一段时间里,长喜都只是一声不吭地站着。 直到碧玺骂干了嘴,停下来喘气的间隙,她才神情认真地说了一句:“我不想当陪嫁丫鬟。” 她同祁茉年纪差不多,碧玺却比祁茉大了好几岁。 她不想陪嫁,碧玺却是想也没有机会。 是以那话一出,碧玺便恼羞成怒地甩了长喜一巴掌。 长喜被打得偏过脸去,头发也乱了,可她站定了,理理鬓发,还是如常地道:“碧玺姐姐可是教训完了?若完了,我该去浣衣房取姑娘的衣裳了。” 碧玺气得脸色涨红,她却依然平静自若。 但这样的人,在祁茉院子里当差,苦头是决计吃不完的了。 主子不看重她,她又不肯向得势的丫鬟婆子讨好服软,等着她的,只能是一次比一次更凶狠的打骂和责罚。 碧玺恼的简直就要杀了她。 太微正巧经过,出声叫住了碧玺。 碧玺就算不敬重她,却也不敢无视。 听到太微同自己说话,碧玺只好不快地赶了长喜下去。 那之后,太微再见长喜,便是那个夜色下出手相帮的少女了。 太微如今想来,觉得长喜淡定有余,圆滑世故却不够。 不过长喜年纪还不大,等到刘妈妈回来,有刘妈妈看顾着好好教导,假以时日,定会变得更加成熟稳重。 这一回,她既已一气将崔姨娘安置在集香苑里的人连根拔除,那么接下来,就该是她收拢自己人手的时候了。 身在内宅,无人可用,可是天大的忌讳。 一个主子,身边没有得力的心腹,没有能够信任依靠的人,那行走在这硝烟弥漫的宅子里,只会举步维艰。 倒下了,无人搀扶。 走错了,无人提点。 每一步迈出去,身后兴许都是等着推倒她的手。 太微已经尝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