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信低头,不敢去看洛阳,这些他都记得,记得清清楚楚,就是因为记得,所以才要还命。 “嘘。”食指伸到嘴边,他小声道:“小点声,丫头在睡觉。” 如同苏信腹中蛔虫一般,李婷茗气笑着摇头道:“你还知道丫头。” “既然知道丫头,就不要想着死。你要去御金便去,你要杀徐子东就杀,你要舍不得动手我还可以帮你,我只求你一点,不要想着死,不要想着一命还一命,好不好?”李婷茗弯下腰,哭求道。 不敢去看妻子的哭泣的样子,苏信侧过身,犹豫再三之后摇头拒绝道:“杀徐子东是给大哥一个交代,杀自己是给徐子东一个交代。婷茗,只有这样,我才问心无愧。” 怒极反笑,一直温柔待人,说话从不大声的李婷茗尖声道:“好一个问心无愧,这话你敢不敢对女儿说?以后孩子长大,你要我怎么跟女儿说起你?” “对不起。” “对不起,一句对不起就够了?”李婷茗神色疯狂。 苏信说不出话,只能闷着不吭声。 大道上,马不动,车不动,人不动。 良久之后,李婷茗大概是明白了,不管自己说什么都无法动摇苏信的决定。 当日苏言曾特意派人给苏信带路,是自己一力拦下,甚至撒泼耍横才把那带路之人赶走,又以女儿年幼不能飞来飞去为理由,逼迫苏信不能直飞御金,只能驾着马车赶路。 本指着一路走来能够劝丈夫回心转意,不去管那些破事,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坚定。 既然劝不住,那又何必再劝,苏信,你要死,我岂能独活?黯然闭眼,心中怒意全消,李婷茗突然拔剑出鞘,飞身跃上马背,一剑斩断马车与骏马相连的木头,接着又刺向马身。 大马吃痛,撒开蹄子狂奔。 马车上,身手不凡的苏信抱着女儿飞身而起,稳稳落在地面,看看一去不复返的骏马,又看看一言不合就拔剑的妻子,满脸不解。 李婷茗冷笑一声,“你不是急着去死么?那就快点,我这么年轻,没道理为你守寡,等你死了,我还要改嫁,以后丫头姓什么都可以,就是不会姓苏。” 苏信一怔,又一次陷入长久的沉默。 到头来还是李婷茗忍不住出声,心口不一道:“诚王殿下,此去御金虽是路途遥远,但以你的本事,该是半日就到。烦请诚王殿下快些,小女子急着改嫁,不想与你浪费时间。” 艰难的挤出一个笑容,苏信看着李婷茗那张熟悉的脸,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分不出爱妻的话到底是真是假,最后只得放弃纠结,回到车厢内取出一壶问谢不言要来的美酒,又小心翼翼将那宋围忆给的毒药倒入酒中,晃动几下收入袖中。 做完这一切,苏信走到李婷茗身侧,柔声道:“如此也好,烦请姑娘为小王指路。” 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揽住李婷茗的腰身,平地起身,直上云霄。 千里之远,一日之遥。 —————— 北边,御金关。 围困御金北门整整一夜的草原人在接到慕容龙城第五次撤军的命令后,怀着满腔恨意离开,临走之时慕容十文放下狠话,来日定要带齐人马,扫平御金,以徐子东项上人头祭奠大哥在天之灵。 这种威胁在徐子东看来无关痛痒,却让那帮草原人的心渐渐凝聚到慕容十文身上。 千万人前说的话做不得数,私下里不足为外人道的话语才是真实打算。 草原人撤军之后,偷偷摸摸潜入御金取解药的第三鹰单独找上徐子东,向他保证,至少在慕容十文完成大计,扫平西金,一统草原之前,绝不会放任何人马南下御金。 这个保证并不让人意外,事实上,即便慕容十文不说,徐子东也知道草原人没有精力狼顾中原。 事实上,他更希望草原人窝里斗的厉害,永远都没机会南下。 送出解药之际,徐子东顺便将慕容长风的临终遗言一并说与第三鹰,至于会不会传到慕容十文耳中,就不关他的事了。 有过这次合作,他丝毫不想再与那个女人有任何接触,甚至庆幸初出江湖的时候没有被那女子诱惑,跟着她去草原。 一个为了权势连亲大哥都敢害的女人,还会在不远的将来害亲爹,这样绝情绝义的人,少接触为妙,不接触最好。 西梁人清扫一空,草原人退回草原深处,持续数月的御金之战算是告一段落。 大胜之后该干什么?这还用问,当然是清点战利品,算军功,领赏。 一天一夜没睡的将士没有半点困意,在周武陵和张盼的安排下,打扫战场,收拢战利品。 昨夜入关的战马上万,算上入关的草原游骑胯下战马,加起来将近一万八千之数,去除受伤不能再用的,再加上徐子东手上的几千匹马,如今他手上已然有两万多好马,足够将他手下儿郎半数换为骑军。 若是一人一马,那全军皆可上马。 用张盼的话说,这他娘的就是发了大财。 除开战马,其余的东西也是不少,足够把手下儿郎全部武装起来,就是火头军切菜的刀,都能换成西梁制式军刀。 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