耍钱喝酒历来是军中大忌,但这种犯忌讳的事偏偏是沙场小卒的最爱。 闲来无事又无军务在身之时,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将饷银拿上赌桌,输赢不甚重要,图的就是一个乐趣。 大多数底层军官即便看到也不会阻止,反而会掏出银子加入其中。 赌完之后,赢钱的人也不会藏着掖着,定会拿出大半钱财买上酒同袍泽一醉方休。 陈先便是这样的一个人,因为赌钱的事没少被惩罚,但他还是照赌不误。 按他的话说,从军入伍之后,今天还在脖子上的脑袋明日指不定会成为别人的军功,留着银子也不一定有地方花,还不如拿出来爽快爽快。 这话是绝大多数小卒的心声,沙场之上,谁都不敢保证自己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唯有及时行乐,才能不枉此生。 上马关驻军营地,灯火昏暗的营帐中,陈先邀来十数人聚众赌博。 喧闹的声音引起满营人马的共鸣,除开必要的岗位还有人在,其余人等基本都在耍钱。 天色全暗,营内却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大,大。” “小,小。” “四五六点,大。” “他娘的,怎么连把开大?老子不信这个邪,再来,老子还买小。”接连输钱的陈先怒骂一句,掏出银子仍在桌上,眉头都不眨一下。 没等摇骰子,负责望风的人着急忙慌的跑进来,气喘吁吁道:“陈校尉,刘将军来啦。” 营中人停下喧闹,齐齐望向陈先。 “娘的,他来干什么?”陈先略有困惑,却还是不在意道:“不用管他,继续,有什么事我挡着。” 一众人得到保证,大大咧咧的继续扔钱,唯有声气变小,倒也不是全无顾忌。 过不多时,帘门掀开,上马关守将刘冬走入帐中。 连番输钱的陈先微微有些不爽,看到刘冬进来,压下不满想要起身打声招呼,刚刚抱拳又见一人入内。 陈先觉得这人有些眼熟,正寻思着是不是在哪里见过,第三个人又出现在视线之内。 来人的样貌依旧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细细打量之后,目光汇聚到第三人背上的大剑。 大剑留下的印象太深,陈先终于想起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两个人。 手中银子掉在地上,陈先没时间去想这两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只记得那一刀一剑的恐怖,脚下连退两步,将身后袍泽一拉,挡在自己身前,接着抽刀砍破营帐,朝着相反方向拔腿就跑。 他的反应不可谓不迅速,但屈狐仝与袁肃毕竟是江湖小有名气的高手,岂会让一个四品都不到的校尉逃脱。 大剑出鞘,袁肃脚下一蹬,直接冲破帐顶,寻着陈先奔逃的的背影,一步便来到陈先身前,拦住他的去路。 前路受阻,陈先回头往另一个方向逃,刚刚跑出两步,屈狐仝已然等在他身前。 前狼后虎,无路可走的陈先心一横,怒喝道:“有刺客。” 一声高喝,引来营中甲卒拔刀在手,赌桌上的银钱也不管,纷纷自帐中冲出,转眼间便有上千人汇聚。 前一刻还在耍钱,这一刻便已摆好迎敌之势,从军有些日子的屈狐仝忍不住暗赞一声。 抵近的甲卒一个个凶神恶煞,慢慢向二人围来,在包围圈即将成形的时刻,刘冬却高喝一声,让上马关所属全部回去睡觉,不管听到任何声音,都不准出来。 隶属上马关的将近七百人愣神片刻,这是在唱哪一出? 短暂驻足之后,全都收刀,不敢违背命令。 上马关的人撤退之后,只剩下跟着谭植来辽东的三百人还留在陈先周围不曾退去。 茶肆那日的一切历历在目,即便人数数十倍于敌,陈先仍是没有半点底气和来的这两人相争,第一反应是趁着袍泽拦路快速撤离。 但这没能逃过屈狐仝的眼睛。 银光闪烁,十丈刀芒在黑夜中更加令人震撼,原地一转圈,方圆十丈内被刀芒横切的所有东西全部一刀两断。 数十人命丧当场。 当年还是个末等步卒的刘冬曾有幸在远处看过枪仙张绣以一敌五百的那一战,时至今日还记忆犹新,此刻见到这一刀,只觉比起张绣都不遑多让。 心折之余,忍不住后退几步,生怕高手余波临身,送出一条小命。 有这一刀震慑,活下来的人纷纷后退,杀心早就丢失,取而代之的是想着如何留住小命。 这些人一退,直接将陈先暴露在人前,等到他反应过来再想后退的时候,袁肃不会再给他没入人群的机会。 大剑凌空而来,袁肃紧随其后,一人一剑近身之后,陈先不拔刀迎敌,反而干脆利落的跪下:“大侠饶命。” 这样的懦夫所为并没让人看轻,人群中生出一股理该如此的感慨。 袁肃剑指跪地之人,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道:“你是我杀妻杀子的仇人,我为何要饶你?” 这一问陈先答不上来,右手悄悄按上刀柄,故作惶恐道:“大侠,我也是奉命而行,不得已而为之。” 脚下再向前一步,袁肃收起笑容:“杀良冒功也是奉命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