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六,辽东据县。 徐子东等人到达据县,再有两个时辰,便能回到徐家庄。 想想那半年多没有见到的老爷子,徐子东有些激动。自打来到这世上,十多年来第一次出远门,一走就是半年。半年不见,也不知老爷子到底怎么样,病好彻底没有?饭吃的香么?晚上睡的好么? 那日之后,谢燮与徐子东一直并马而行,免得再被这小子的目光骚扰。 谢燮偷眼打量着徐子东,觉得此时的徐子东怎么看都像一个孩子。 对于徐子东,谢燮有些看不明白,同行几个月,谢燮闹不清楚徐子东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明明做事不着调,却又能让人安心。 明明心比天高,却又对许多事持无所谓的态度。 明明长得丑,却又很耐看,看久了才能看出味道。 一会儿如顽劣孩童,一会儿又老成持重。 看事情时而透彻,时而模糊。 莫名的,谢燮想起长江之上的那一问,时至今日谢燮发现自己心里还是有一个问题想问徐子东。 “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只是这一次,谢燮没有问出口。 徐子东马鞭一挥,加快奔行的速度。谢燮打马跟上,越过徐子东一马当先,身后的几人也同时催马紧跟。 今晨,唐老爷子并未如往日一般早起,而是躺在床上没有动。 昨夜,病痛折磨着老爷子一宿没睡。 床前的地板上几滩污黑的血渍似在诉说着病魔的残暴。 前代新亭侯唐显知道,大限将至,他再也无法帮徐子东做任何事了。 躺在床上的唐显,心中还有许多事情想做。 想再去一趟霸刀门,想知道新亭侯有没有回到霸刀山庄,想知道杜从文有没有加入霸刀门。想对徐巧儿说一声抱歉,如果杜从文加入霸刀门,那徐巧儿只有离开祖地,迁居江东。 唐显最想的还是见一见徐子东,见一见他的孙子。 这些都是唐显自昨夜就一直强撑着不闭眼的原因,他怕这一闭就再也睁不开眼。 唐显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撑多久,也不知道徐子东眼下在何处。 他在等,多等一时半刻,都能多一分希望。 徐家庄方圆三里没有山,最近的山头也在三里之外,那是徐子东与陈小娘子拜天地的地方。 除开此山,徐家庄皆是一片平原。 立夏之后,田中庄稼绿意盎然,长势喜人。田地之中三三两两的农夫带着自家婆娘孩子辛勤耕耘,只盼着秋天来时能有一个好收成。 徐家庄的田地多是老庄主买下,租给这些贫苦人。 方圆百里,地主不少,多是满十抽三。只有徐老庄主满十抽一,租金最低。 徐家庄的人对于老庄主感恩戴德,对于唐老爷子也是十分尊敬,唯独对于徐子东颇有成见。 好在少庄主出门远游,也不知出去一趟会不会转性。 七人七马顺着小路跑回徐家庄,小路不比大道,容不得两马并行,不得已谢燮让徐子东走在自己身后。 相较于徐子东那令人气愤的目光,谢燮更讨厌有人走在自己身前,这是剑阁仙子打小养成的习惯。 谢燮何成甘于人后? 田中劳作的庄里人,顺着马蹄声看去,马上女子的容貌令的这些山野村夫大饱眼福,一个个停下手中的动作,驻足凝望。 直到各家婆姨掐腰揪耳,这些老实的庄稼汉子才再次挥起手中的锄头。 韩少从抓着婆娘揪住耳朵的手,叫道:“媳妇,放手,放手,你看那第二匹马上的,是不是少庄主?” 出手教训自家汉子的凶悍婆姨顺着韩少从的手指望去,定睛一看。 可不是?那最好偷看女子洗澡的少庄主真的回来了。 凶悍婆姨急忙紧了紧身上衣服,吼道:“回来就回来,有什么好看的?你看的是那小色痞?你以为老娘不知道你看的谁?今晚别想上老娘的炕。” 七岁的韩太聪满脸不高兴的道:“娘,我不要和爹爹睡,爹爹脚臭。” 韩少从举起布满老茧的大手骂道:“你个臭小子,又想挨打不是?” 护犊子心切的凶悍婆娘喝道:“你敢?” 老实的韩少从急忙放下手,埋头干起农活。 韩少从偷眼望向那几匹马,已然跑出很远。 又偷偷看了看在给孩子擦汗的婆娘,两相比较,韩少从还是觉得自家婆娘好,看得着,摸得到,还能陪自己上炕,给自己生娃。 给十个仙子都不换。 跑过平原,来到田地环绕中的庄子,庄里多是茅屋,只有一处房屋勉强比得上江南的平民之家,那是徐子东住了十多年的徐家。 庄里第一家就是徐子东当年想要带人抢的寡妇。 年过六十的老寡妇,正往门外倒水,一看到徐子东,吓得连盆带水一起丢在地上,水花溅到屋内,匆匆忙忙关上门。 还没等谢燮诧异,那门又打开一条缝,一只手伸出,捡起盆,接着门又重重合上,继而传来插门闩的声音。 谢燮玩味的看着徐子东。 徐子东不好意思的笑道:“老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