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呢。” 八面玲珑的小滑头。檀棣低哼一声,侧目而视,她能天天惦记着谁,还不是这个捷足先登的卫家小子。 可面对阿素唯一留在人世的这样个惹人疼惜的小女娘,他除了宠爱又能如何? 檀棣吐出一口气,百感交集地握住簪缨的小手,观察她神采气色,话音出口,竟有几分哽咽,“罢了,我娃儿没瘦就好。” 簪缨此时比起几个月前见到檀依时,两颊上多了些肉,在青州瘦下去的,这向西的一路都被卫觎养回来了。 她安慰舅父数语,看向檀依。 “表兄的伤,养得如何了?” 檀依带人破坏江南水军的事,簪缨已经听说了。 犹记得她闻听此事时的震惊,随即又感到一阵后怕。 簪缨隐隐地感觉到,檀依做这件事是为了她,若檀从卿当夜真出什么事,她不敢设想后果,更不知到时该怎么与舅父交代。 檀依却是坦荡一笑,道声无事了。 檀氏父子知道他们有公事商谈,见簪缨安好便放下心,叙过寒温,自觉回避。 簪缨留人,“从卿熟悉江南战舰之事,不妨留下一起听听。” 她如此说,檀棣便挥挥手让长子别见外了,自己同卫公告辞一声,乐呵呵地背手而返。 他是服老了,就让年轻人折腾去。若将来还有机会见到江东父老,檀老板也有资本与人吹嘘,咱也是住过皇宫内苑的人呐。 * 簪缨扶卫崔嵬入阁,一阁子文僚见到卫大儒,皆掸袖叶揖。 人的名树的影,卫崔嵬即使自南北上,一身渊博学识还在,依旧有大把有志之士以拜入他老人家座下为“登龙门”。 这些人中,只有近日来佐理卫公开坛授学的沈阶,有资格称他一声老师。 卫崔嵬本人没有架子,令诸人不必多礼,让簪缨于上座。 簪缨谦让长者居上,卫崔嵬慈笑摇头,簪缨又让卫觎。 卫觎没这些繁文缛节,牵着簪缨与她同坐上首,卫崔嵬便落座在侧旁特意搬来的一只小胡榻上,次下为徐寔,余者皆依次落座。 “两年不见,阿缨将青州治理得井井有条,不容易啊。”卫崔嵬眼中望着这气度焕然,神采秀绝的女郎,怎么看怎么喜欢,连儿子对他的冷淡态度也不觉得伤心了,笑眯着眼问,“你是如何联合那里自立为王的堡坞主的,同伯伯说说。” 卫觎皱皱眉,簪缨却是个最有长辈缘的,含笑耐心回答。 卫崔嵬听得连连赞叹,又问些青州事务,簪缨择本舍末一一说来。 上人说话,阁中的先生们没有插口余地,便都静息听着女君琅琅潺潺如玉如泉的话语声。 也是趁此机会,青州以外的幕僚更加详细了解到女君治青的细情。 征兵护境、合堡并坞、浚渠引水、放粮开庠,哪一桩哪一件都不是一口气吹出来的,听得他们心潮为之起伏,在底下交换眼色,心里对于这位女君的观感又有一层不同。 “不易,真是不易……”卫崔嵬感慨最多,“阿缨啊——” 卫觎终于将手里的青瓷盏撂在案上,卫崔嵬声音跟着一滞。 簪缨见老人神色讪然,不赞同地悄悄碰了下卫觎手背,卫崔嵬却识趣,不再烦叨了,转而笑呵呵拈须道:“说正事、说正事。” “阿缨,你借助佛门声势入洛,是一着无理妙手。”老人看着簪缨,“北朝佛教兴盛,连络甚广,你以此争取名望是一方面好处。且佛门向来有个说法,‘沙门不敬王者’——但他们敬你,自佛教传入中土以来,又有顿悟与渐悟两宗之辨,近些年占得上风的教义是:‘一切众生,皆有佛性,不求顿悟,学得成佛’。这人人皆可成佛的佛教说法,与坊间说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啊。你们手里有刀笔吏,有莲花舌,里头大有文章可做,对你和觎儿在北方立住根脚,无往不利。所以我说,这着棋看似无理,实则是无理而妙的妙手。” 原以为卫崔嵬玄学儒学双精,该是排斥渺然玄虚的佛教,没想到,他谈起佛门典故来同样信手拈来,且着眼处高远独到,鞭辟入里。 其中有些见地,是当初严兰生都没有设想到这样深的。 好在簪缨之前为了寻找佛睛黑石,在佛经上下过苦功夫,经他一点拨,立时便想到,沙门不敬王者源于夷夏之别,僧人见君王不拜,见双亲不礼,是因为皈依空门者六根清净,不再以俗世名教礼法为约束。 但这种规矩,无疑会触到为君者的底线。 所以历来统治天下的帝王,倘若接纳佛教在国朝发展,便要力图调合佛教与名教的分歧,至少不能让中土存在一片视王权于无物的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