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向自诩为天朝上国的大明臣子来说,兵部尚书孙承宗这般近乎于"骇人听闻"的话语无异于在一潭死水中投入了一块巨石,迅速的激起了一片涟漪。 碍于孙承宗天子近臣的身份,加之朱由校并未表明态度,在场的朝臣们并未即刻起身反对,只是倒吸着凉气,这孙承宗当真是敢说呐。 自朝鲜太祖李成桂开国以来,朝鲜便是奉大明为正朔,以大明为宗主国,是明朝构建的天下秩序中的一个重要藩属国,地位不同凡响。 正是基于此等原因,万历二十年,日本权臣丰田秀吉发动战争,试图吞并朝鲜的时候,万历皇帝才会不顾一切的发兵驰援,前后历时七年,耗费军费一千七百万两,帮助朝鲜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虽然朝鲜取得了最终的胜利,但是此役却是极大的动摇了大明的国本,使瞧上去不可一世的大明逐渐露出了"外强中干"的一面,并未为日后辽东失控埋下了伏笔。 要知晓,即便是在昔年那对于朝鲜等同于"复国"的战场,万历皇帝也没有要求朝鲜负担大明天文数字的军费,而是选择了默默承担,将其分摊在大明的百姓身上。 一切,只是为了所谓的"天朝上国"。 ... 时光境迁,四十年的光阴弹指一挥过,朝鲜再度处于风口浪尖之上,但这一次却是选择了"助纣为虐",数万朝鲜官兵居然被女真鞑子俘虏,而后沦为附庸,当他们手中的刀兵无情的刺向了大明官兵。 "毕卿家,太仓库如何了..." 或许是孙承宗的言语过于骇人,即便是一向"果决"的天子脸上也是露出了迟疑之色,稍显沉默过后,便是扭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户部尚书。 "陛下,近些年东南增添的赋税尽皆填补了辽镇,加之陛下的内帑,这才勉强保证了辽东的军饷。" "但近两年西北大地接连发生灾害,故而湖广,四川的税银、粮食均是留于地方,并未入太仓库。" "加之陛下于月前下令重整五军都督府,整饬西北边镇,更是分去了不少军饷..." 说到最后,户部尚书毕自严有些为难的望了一眼案牍之后的天子,这才迟疑的说道:"部中已是有了加饷之议,亦或者请天子再开内帑..." 一语作罢,户部尚书毕自严像是卸下了一个重重的包袱一般,声音中满是如释重负之意,同时感激的望了一眼身旁的孙承宗。 如若没有这位老搭档的"助攻",想必他还会苦苦坚持。 "什么,加饷?" "此计万万不可,尔等还要将天下百姓闹得民不聊生不成?" 自动忽略了毕自严的最后一句话,内阁首辅周嘉谟"怒不可遏"的拍了拍身下的座椅,一脸愤怒的说道。 身为臣子,岂可一直将主意打到天子的"私房钱"上,这岂不是说明了他们臣子的无能;但再度加饷又是万万不可。 胡乱发了一通脾气之后,周嘉谟不待朱由校以及暖阁内众人有所反应,便是径自坐下,但嘴中依旧念念有词:"加饷,想也别想。" 见到周嘉谟这般举动,案牍之后的天子先是深深的望了一眼显得"怒不可遏"的首辅,随后才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这位老臣不愧是他的股肱之臣,竟是猜到了他的心中想法,这才借着自己的嘴,将朱由校不方便明说的话表达了出来。 既然不能加饷,也不能开天子内帑,那解决辽东军费的唯一方法便是让"助纣为虐"的朝鲜承担一部分... 想到这里,暖阁内的其余朝臣们纷纷面露恍然之色,谁言首辅年老昏聩,这条理思绪可不是一般的清楚... 案牍之后的朱由校闻言也是面露沉吟,正如周嘉谟所说,不到事不可为,他定然不会加饷的,但国库已然空虚,他的内帑还要留着应付日后的"陕北祸事",免得让浩浩荡荡的农民起义登上历史的舞台。 更别提依着大明官吏层层剥削的"惯例",一旦开了加饷这个口子,那些雁过拔毛的差役们定然会利用手中仅有的权利,刻意的剥削着底层的百姓们。 "加饷,是断然不可的。" 半晌过后,朱由校清冷的声音自案牍之后响起,迅速的传入在场的每个人的耳中,并在暖阁中悠悠回荡。 只是草草几个字,年轻的天子便是定下了基调,不容任何人拒绝。 "朝鲜一向为我大明属国,此役却是助纣为虐,天理不容。" "更别提平辽伯在军报中言明,根据京营总兵黄得功所奏,南路军的女真鞑子身上平白多出了数千副棉甲。" "其来历,不言而喻..." 轻轻的敲击着面前的桌案,朱由校微微眯起了眼睛,但其声音却是越来越寒冷,令得孙承宗等人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