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六年,二月二十。 距离榆林城中的种种乱象已是过去了整整两天,原本喧嚣不已的延绥镇也是渐渐安静了下来,唯有城外淡淡的血迹以及空气中若隐若现的血腥味提醒着往来的众人,此地前些天曾发生过一场血战。 自榆林城北门而出,不过五里便是榆林卫的大营,其中间有一座规模宏大的校场充当士卒训练之所。 只不过因为历任延绥总兵的懈怠,这座校场也是渐渐的被荒废了下来,平日里也是无人问津,不过今日却是人声鼎沸。 校场之中,三边总督崔景荣和陕西巡抚孙传庭一左一右坐在临时被搭建而起的高台上,俯瞰着这两日临时被集结起来的士卒。 虽然队列中的将校们在努力维持着秩序,这些"远道而来"的士卒也是想要尽力齐整,但因为平日里属于操练的缘故,实在是有些滑稽可笑,在配合上其有些单薄的穿着,竟给人一众好似是一群强壮一些的流民的错觉。 "总督大人,榆林卫以及东西中三路,三十六处军堡堡寨,除却值守兵丁之外,尽在此地,共计一万九千余人,请示下!" 观武台上,两名身着文山甲的参将猛地跪倒在崔景荣面前,高声禀报道,或许是觉得军中宿疾已除,这两名汉子的声音都是隐隐有些激动。 延绥镇下辖东,西,中三路共计三十六路军堡,朝廷也分别设置了三名参将,管辖这三路的军报。 但因为中路的榆林城乃是延绥总兵和延绥巡抚驻地,故而中路的参将也渐渐边缘化,就连榆林城中的士卒们自己都不知晓究竟是何时,延绥镇中路没有了参将这一官职。 剩下东西两路虽然保留了参将的职位,但因为有延绥总兵这座大山在,二人也是名存实亡,没有半点实权,只能随波逐流。 不过正因为平日里不受杜文焕待见,这两名参将也是因祸得福,没有波及到杜文焕和胡廷宴的"祸乱"中,侥幸逃得一命。 与两名神色激动的参将不同,上首的崔景荣和孙传庭则是眉头微皱,脸色复杂,微不可闻的低叹了一声。 延绥镇作为九边重镇之一,于明廷西北大地享有的军事地位,按照兵册上统计,巅峰时应有十万兵丁,此时却是不过一万九千余人,甚至不到满额的两成。 "军人保家卫国,当忠于大明。" 望着下首一群衣衫缕缕的士卒,崔景荣好似也失去了夸夸其谈的兴致,只是有些凝重的强调了一句军人的职责后,便无力的跌坐在座椅上。 倒是一旁的陕西巡抚孙传庭迅速反应了过来,连忙冲着一群显得茫然的士卒们喊道:"天子不会让有功的将士寒心,也不让还尔等的血白流。" "今日便将杜文焕等人克扣你们的军饷,一次性补齐。" 说完,便是一抬手,早已等候在一旁的曹变蛟连忙领着一队亲兵有些吃力的抬着一个个大箱子上了观武台。 将盖子掀开,便见得崭新的官银在太阳的照耀下闪烁着精光,动人心神。 见此情况,好不容易才安静片刻的人群再度嘈杂了起来,任凭将校们百般厉呵也是无济于事,后来索性拳打脚踢,但依旧难以有所改变。 当一名名茫然的官兵被点到名字,犹如行尸走肉一般走到观武台上,在陕西巡抚孙传庭和三边总督崔景荣的注视下,自秦军士卒手中接过沉甸甸的军饷之后,才有不少人反应了过来。 这些人反应不一,有的人手舞足蹈,有的人小心的判断着真伪,但更多的人则是嚎啕大哭,他们已是不知有多久没有收到这般多的军饷。 此时校场中的将士们也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看到往日相熟的袍泽都是先后领到了足够的军饷,也是逐渐兴奋起来,万千私语声也逐渐汇成了整齐划一的:"万岁!",并朝着京师的方向不断叩首。 此时孙传庭和崔景荣的面色也终于有所动容,有些释然的一笑,知晓围绕在延绥上方的乌云应该可以散去了。 所谓的"军心不稳","哗变"等危险也是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 ... "伯雅,本官已是向朝廷递交了辞呈。" "这西北大地,日后便交给你了。" "记得派人留意一下那张献忠。" 回到巡抚衙门内,重新梳洗过后的三边总督崔景荣像是些许了全部的包袱一般,神色轻松的冲着一旁的孙传庭说道。 他们刚刚已是从榆林卫士卒的口中知晓,早在他们到达榆林的几天前,此地便是发生过一场"兵变"。 一名叫做张献忠的年轻人因为不满杜文焕克扣军饷,打罚士兵,愤而带领着军中的袍泽围困巡抚衙门,向延绥巡抚胡廷宴讨饷,险些闹出大乱子。 虽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