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静,肃静。"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功夫,脸上残存着惊疑之色的延绥巡抚胡廷宴身着红色官袍,忙不迭的出现在巡抚衙门之外,有些惊恐的朝着街面上密密麻麻的士卒吼道,同时不满的瞪了一眼身旁的师爷。M.. 不是说只有几十人的"乱兵"前来讨饷吗,怎么一眨眼却是布满整个街道,这胡乱望去,至少也有上千之数。 或许是延绥巡抚身上的红色官袍起了作用,亦或者人群中有人维持秩序,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原本人声鼎沸的街道便是瞬间安静下来,千余名面黄肌瘦的士卒手持着已然有些腐朽的兵刃,冷冷的注视着台阶之上的延绥巡抚。 为了能够让所有人听到自己的声音,延绥巡抚胡廷宴命人自身后的衙门中搬来了一张桌子,随后在几名下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站到了桌子上。 只是这一站不要紧,不过是随便一瞥,胡廷宴险些双腿一软,直接跌倒,本就苍白的脸色也是愈加难看,他已是清楚的看到,除了身前的街道,远处仍有源源不断的兵丁朝着此地赶来,皆是手持着兵刃。 他心中知晓,倘若一个处理不好,这些情绪已然达到极点的士卒们很有可能会崩溃,天启朝规模最大的一场"兵变"便要发生。 "儿郎们,肃静。" "先告诉本官,尔等意欲何为?" 虽然心中隐隐约约的猜到这些士卒们突然出现在此应当是与前些天的"哗变"脱不开关系,但是胡廷宴依然心存侥幸,有些不死心的问道。 "督抚大人,我等已是被拖欠了足足一年的军饷,您不知晓吗?" 些许的沉默过后,一道有些稚嫩但又掺杂着愤怒的声音于人群中响起,听得胡廷宴心神为之一颤。 他虽然知晓延绥总兵杜文焕于军中的那些龌龊勾当,甚至就连他自己也是对其采取了默许的态度,但是他万万没想到,杜文焕竟然如此大胆,整整一年也不给这些士卒们发饷? 一念至此,胡廷宴的心情便是愈加复杂,深深的瞧了一眼最先出声的那名士卒,眼神中既有可怜又有同情。 扪心自问,如若他是一名只能靠着微薄的军饷为生的边兵,怕是早在被拖欠几个月的军饷就会"哗变"了。 而眼前这群面黄肌瘦的士卒们居然忍了整整一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是大明最为忠心的士卒们了。 此时,胡廷宴身旁的师爷也是恰到好处的低语了一声,告知胡廷宴,刚刚与其作答的那名年轻人便是刀砍衙门大门之人,应当是此次"兵变"的领头人。 "你叫什么?" 压住了心中的诸多复杂情绪,胡廷宴轻叹了一口气,眼神复杂的盯着那名出声的年轻士卒。 不管这些人的遭遇有多惨,但是眼下他们这群人乃是在"兵变",这样的行为已是严重威胁到他头上的乌沙。 这也注定了眼前这名年轻人日后的命运。 "俺叫张献忠,陕西延安府的。" 年轻的士卒并没有因为面前的文官乃是延绥巡抚而有半点畏惧之色,反而主动上前一步,微眯着眼睛,冲着高高在上的胡廷宴说道。 不知怎的,他心中突然萌生了某种压制不住的杀意,他不喜欢仰着头跟别人说话,这种蔑视的感觉让他有些不爽。 "尔等的难处本官清楚,也是早早的向朝廷做了汇报。" "相信用不了几天,便有好的消息传来。" 虽然心中对于延绥总兵杜文焕十分不满,但此时此刻他还要为其"擦屁股",不能拆对方的台。 "督抚大人,我等已是等了整整一年了。" "您觉得,我们还有耐心等吗?" 兴许是胡廷宴高高在上的态度引起了张献忠心中的不满,他突然挥舞了一下手中的兵刃,声音也是微冷,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威胁。 见得张献忠如此,最先与其一同至此的榆林卫士卒们纷纷有学有样,挥舞了一下手中的兵刃,将其对准了木桌上的胡廷宴。 在这些人的感染下,街道上的榆林卫士卒也是纷纷操起了手中的兵刃,稍显安静的人群再度嘈杂起来。 叫骂声,怒喝声,喊杀声充斥着整片街道,不绝于耳,也让延绥巡抚胡廷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来了,来了。" "朝廷的使者来了,我们有军饷了。" 正当胡廷宴觉得有些下不来台的时候,便听得街道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喜的厉喝,一名榆林卫士卒气喘吁吁的跑到了此地,手指着城外的方向说道。 就在刚刚,他分明见到一队人马自官道上出现,直奔城外的大营而去,随行的还有不少驴车,皆是驮着厚厚的物资,想来应当是他们的军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