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女真大队缓缓越过浑河,排列整齐向着赫图阿拉进军的时候,距离沈阳城四十余里的奉集堡内同样人头涌动。 饶是总兵柴国柱久经沙场,明白一切定当以大局为重,但仍是不可避免的觉得有些"愤懑",这些女真鞑子居然敢一次又一次的堂而皇之的越过浑河,而他却只能与麾下的儿郎们"龟缩"在军堡之中。 他是西宁卫清水堡人,万历年间出仕,初为西宁守备,而后升任参将,后因"横击"蒙古鞑靼部有功,进都指挥佥事。 而后又擢至都督佥事、陕西总兵官,曾先后任职甘肃,山海关。 前些年他因病去职,回到老家终老,却不曾想神宗末年,辽东战事吃紧,而后更是经历发生令国朝为之动荡的"萨尔浒之战",于是这位年过五旬的老将再度自请出关,镇守辽东。 恰逢当时熊廷弼同样蒙神宗皇帝钦点,前往辽东收拾残局,柴国柱当即被熊廷弼许以重任,镇守奉集堡,成为熊廷弼一手打造的防线中最为关键的一环。 "柴总兵,难道我等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女真鞑子越过浑河,返回赫图阿拉不成?" 一位身材高大,年过四旬的武将脸上泛起一抹不耐,语气中有着掩饰不住的不忿,臂膀也是下意识的挥舞着。.. 但若是细细观瞧,便会发现这名武将手上的动作有些"僵硬",并不像常人一般灵活,很显然是受过创伤。 "贺总兵,经略此前下达的军令非常明确,一切以消耗建奴锐气为主,严禁无令出堡迎战。" "更何况堡中士卒皆是步卒为主,仅有少量骑兵,就凭咱们这些人,如何能是倾巢而出的女真人的对手?" 听得面前的宿将抱怨,柴国柱强压住心中的愤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和一些,免得刺激到了面前这位神经有些敏感的宿将。 对于这位因为与女真人浴血厮杀,方才导致落下永久残疾的辽东宿将,他也是敬重的很,故而虽然无论是官阶亦或者资历都远胜于面前的贺世贤,但他平日里与其相处时依旧比较随和,并未摆出上官的架子。 自从贺世贤负伤,留下永久的残疾之后,他便主动向辽东经略自请,离开了"众星云集"的沈阳城,来到了距离沈阳四十余里的奉集堡,希翼在这里发挥"余热"。 远离了沈阳城中的纷纷扰扰以及一些若有若无的闲言碎语,他在这奉集堡中倒是过的颇为惬意,只是有一点令他不太满意。 便是奉集堡中的主将柴国柱性格有些"死板",无论堡中发生何事,必先第一时间报予沈阳城中的熊廷弼知晓,得到熊廷弼的指使之后,方才行事。 行事作风一点也不像曾经担任山海关总兵,乃至整个陕西总兵官的沙场"前辈",反而有些像初出茅庐的新兵蛋子,处处都以上官的指示为先。 "哎,卑职只是心中有些愤懑,这些女真人太过于放肆了,经略也有些太过于保守了.." 贺世贤知道柴国柱所言不假,仅凭他们堡中的这些兵马,非但不能趁着女真人渡过浑河的时候浑水摸鱼,反而还有可能落入女真人的圈套之中。 毕竟谁也不敢保证那些女真人是不是故意于奉集堡外出现,而后大摇大摆的朝着浑河而去。 闻听此话,柴国柱也是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都是军中宿将,此间道理如何不懂?昔年他就任山海关总兵的时候,可不曾如此“憋屈”过。 "无妨,这些女真人已是昨日黄花,蹦跶不了多久了。待到沈阳城中的关宁铁骑大成,便是我大明踏平女真,平定辽东之时。" 兴许是见到贺世贤有些意志消沉,柴国柱连忙自脸上挤出一抹淡笑,轻声安慰道。 虽说他不曾与沈阳城中的那支神秘的骑兵军队打过交道,但却曾亲眼见识过关宁铁骑自赫图阿拉凯旋而归的辉煌场景。 听说就连"关宁铁骑"这个名字都是紫禁城中的天子亲自所赐,管中窥豹,便能知晓天子对于这支骑兵定然寄予厚望。 须知,即便是被天子引为亲军的"京营"也没有被额外赐名。 现如今大明能够被天子亲自赐名的军队只有两支,一支是沈阳中的关宁铁骑,另一支便是现任陕西巡抚孙传庭所操练的"秦军"。 陕西的那支秦军虽说被传得神乎其神,但终究未曾经历战争的洗礼,无人知晓其真正的战斗力,但是这关宁铁骑却是于去年的那场战役之中展露峥嵘,为天下人所熟知。 听到关宁铁骑的名字,贺世贤有些浑浊的眸子中也是泛起一抹精光,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作为辽东那一战的亲身经历者,他自是知晓关宁铁骑所展现出来的战斗力究竟有多么恐怖。 甚至若不是关宁铁骑力挽狂澜,他交代在浑河岸边的便不是手臂,而是他这条性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