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八,满浦城。 此地是朝鲜国最东边的城池,距离女真老寨赫图阿拉城不过四百余里。 游击将军毛文龙率领着他麾下的五千辽东军懒散的靠在异常低矮的城墙上,颇为惬意的享受着太阳的抚摸。 不远处,一些衣着褴褛的朝鲜百姓们正面带恭敬的看向这里,时不时便有一些上了岁数的老人跪在地上,向他们磕头行礼。 城门处的守将们对此并不制止,反而是一脸司空见惯,熟视无睹。 有明以来,朝鲜便一直是大明的属国。 向天朝上国的"老爷们"磕头行礼,有何不妥? 虽说那唤做毛文龙的领军之人仅仅是一名官阶低下的游击将军,但是这些城门处的守将们却不敢有丝毫不敬。 甚至就连满浦城中的"老爷们"也早早的就出城拜见。 毕竟眼下满浦城外可是有足足五千如狼似虎的明军士兵,若是将这明廷的将军惹恼了,人家一怒之下,顷刻之间,便能拿下这座城市。 "哎呀,多日赶路,身上都酥了。" 毛文龙站起了身,迎着有些刺眼的阳光,颇为惬意的伸了伸懒腰。 "义父说的是,这些天的确奔波了些。" 闻听毛文龙开口,毛文龙的义子耿仲明也随口抱怨了一句。 他也随同毛文龙来到了这满浦。 闻听此话,毛文龙眼中带笑,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自闻听建奴侵犯宣州城之后,他便率领着这五千辽东军乘船出海,兵贵神速,不敢有片刻的耽误。 顺着鸭绿江,一路行船,昼伏夜出。好不容易,才赶到了这满浦城。 "却不知,宣州如何了啊.." 像是有感而发,毛文龙朝着宣州的方向,叹息了一句。 距离建奴兴兵宣州已然过去了将近十日,也不知那登莱总兵周遇吉作何选择。 究竟是死战不退,还是弃城而退? "义父,那周总兵是个聪明人,定然不会据城死守。" 见到毛文龙面露忧虑之色,耿仲明连忙开口,宽慰自己的义父。 "哎,希望吧。" 毛文龙低语了一声,兴致有些不高。 "义父,勿做他想,建功立业,只在今朝。" 似乎是怕毛文龙失去了战意,耿仲明压低了声音,连忙朝着毛文龙说道。 他们乘船多日,好不容易才到了这满蒲城,眼看就要建功立业,立不世之功了。 倘若在此等关键时刻,身为一军主帅的毛文龙失去了战意,那对整支军队的士气将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他们也不用图谋突袭牛毛寨,甚至赫图阿拉了,趁早溜回皮岛算了。 反正他们此行也算是收获良多了。 一想到此处,耿仲明眼中便是闪过一抹不屑。 今日清晨,他们大军赶至满蒲城。面对城中的朝鲜官军,他狮子大开口,扬言是奉了天子之命,前来督查朝鲜官员与建奴私通款曲之事。 没想到只是一个无心之举,却是令得他收获满满。 也不知那大腹便便的朝鲜官员是被他如狼似虎的辽东军吓破了胆,还是真的与建奴有一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居然直接献出了足够他麾下军士食用两月的粮食,着实出乎他和毛文龙的意料。 "仲明不必多言,本官无碍。" 听到自己义子有些"语重心长"的劝谏,毛文龙的眼中迅速的焕发了光彩,心中最后一抹忧心也随之烟消云散。 正如面前的义子所说,他们好不容易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赶至此处,若是没有丝毫建树,便狼狈而归,哪里对得起这一路的艰辛? 他在辽东浮沉十七年,始终未得重用。他好不容易方才有了这么一个机会,自然要好好把握住,不能平白放过。 更何况,他乃是抛下了宣州城,跑到了这满浦。 若是没有丝毫功劳傍身,待到日后朝廷追责下来,他定然免不了一个去官夺职的下场,说不定还会锒铛入狱,甚至秋后问斩。 毕竟他的这种行为,严格来说已经能算是"临阵脱逃"。 但是倘若他有所收获,建功立业。那么一切,都将另当别论。 "吩咐下去,再休整一个时辰。我等便渡河过江。" 定了定心神,毛文龙迎着耿仲明有些期待的眼神,肃声说道。 "是!" 耿仲明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兴奋之色,简单干脆的吐出了一个字之后,便朝着不远处走去,向大队人马传达着毛文龙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