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旭听在耳中也并没有任何表示,先骑着马在城内闲逛了一圈,然后出城。 城东门外数里就是波光粼粼的大湖,岸边芦苇丛生,除开大量的农田之外还有许多桑田,有采桑女戴着斗笠在田间采摘桑叶,很多地方还能见到散落的农家小院,里面摆满了芦苇编制的帘棚,帘棚里面都是正在喂养的桑蚕,还有一簸箕一簸箕五颜六色的蚕茧也摆放在阳光下晾晒,偶尔还能看到凉棚下有织娘在缫丝纺纱织绸。 顺着湖边一路前行,稻田成片桑田处处,这里已经距离东海不远,旧时属于吴越一带,因此种桑养蚕已经有了上千年的历史,而且水源充足适合种植稻米,因此这里的农民生产种植和关中完全不一样,气候也要温暖潮湿的多。 顶着大太阳走了五六里,陈旭便被晒的头昏眼花,于是一群人便寻找一个路边的农户歇息讨些水喝。 湖边就有一家农家院落,房子有些破旧,芦苇和竹木编扎的篱笆有些地方已经腐朽,院内同样有一个蚕棚,一个农妇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孩童正在给蚕喂桑叶,还有一个三四岁的光屁股孩童坐在一堆桑枝中间摘着桑果吃的满身汁水。 看着一群身挎刀剑弓弩的人在自家门前下马,农妇惊恐的把三个孩子护在身后。 “你勿用害怕,我等是出门游玩,有些口渴前来讨些水喝!”陈旭摆手阻止了一群准备冲进去的护卫,站在院子门口拱手微笑着打招呼。 “诸位……诸位老爷请进来吧!”看着陈旭彬彬有礼的样子不像是坏人,农妇微微放下心来,邀请陈旭等人进院子,然后让两个孩童去房间打水。 几个护卫站在院子门口护卫,陈旭和江楚星江楚月带着几个少年走进蚕棚,没有了浓烈的阳光,瞬间变感觉清凉许多。 不一会儿两个孩童抬过来一桶凉水,几个人各自用葫芦瓢喝了一通之后,陈旭看着架子上正在嘁嘁喳喳如同下雨一般吃着桑叶的蚕,很是好奇的仔细观察了一番。 养蚕在南方很流行,特别是苏越扬州一带,后世的丝绸基本上都是这两个地方出产的。 陈旭虽然知道种桑养蚕,但却从来没见过,更没见过用蚕丝防线织绸,于是和颜悦色的询问了农妇一些关于养蚕织绸的事,农妇也小心翼翼的仔细回答。 华夏养蚕的历史非常悠久,从夏朝就已经开始有目的的养蚕采茧,不过那个时候的蚕几乎都是野蚕,蚕的种类也好几种,有柞蚕、桑蚕、椿蚕、棘蚕等,并非所有的蚕都吃桑叶,因此养蚕获取蚕茧的质量也差别非常大,到了商朝,随着农耕文明的快速发展,养蚕开始慢慢正规化,王室已经有了专门的蚕官,而且出现了蚕神开始祭拜和供奉,养蚕已经上升到国家层面,甲骨文和青铜器上也出现了蚕、桑、丝、帛等字。到了周朝,有“亲蚕”制度,天子和诸侯都有“公桑蚕室”,夏历二月浴种,三月初一开始养蚕,对浴种、出蚁、蚕眠、化蛹、结茧、化蛾等蚕的生长形态,已有一定认识,养蚕的技艺趋于成熟。到了战国时期,养蚕在南方已经非常普及,丝绸也已经开大量出现。秦汉时期,丝绸已经开始从王室公卿往富裕家庭推广,但因为丝绸制作极其耗费时间而且珍贵,价格堪比黄金,数十石粮食才能换到一匹丝绸,即便是质量最差的丝绢平民也无法消费,因此丝织物品还属于绝对的奢侈品。 根据农妇的说法,眼下一年可以养两季蚕,家里有十亩桑田,如果没有病虫害可以收获十来斤蚕茧,而且秋冬闲暇可以抽空纺织两三匹绢帛,剩下的蚕茧除开孵化留种之外,只能晾晒将蚕蛹杀死之后出售,而纺织的几匹绢帛要缴纳桑田税,剩下的出售给官府,每匹绢帛三百钱,看似价格是麻布的十余倍,但养殖和纺织难度却是麻布的十倍不止,因为种桑养蚕耗费精力和时间,无法种田,全家人吃的粮食都需要从官仓和粮商处购买,算下来也堪堪只能得一个温饱。 这还要和种田一样全年风调雨顺,若是遇上病虫害,有时候辛苦月余都会化作泪水,一家人都会饿肚子。 而看着农妇和三个孩子以及这个家庭的境况,陈旭也知道养蚕人的辛苦和收获不成正比。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这些后世的感叹,在这个时代表现的更加明显。 “你丈夫去了何处?”一直跟在陈旭身边的江楚月问。 “夫君两年前下湖捕鱼,船翻跌入水中……再……再也没回来……”妇人瞬间眼圈发红眼泪流淌下来。 “唉~~”陈旭忍不住仰天长叹一口气。 “这种事天下到处都是!”江楚星在旁边摇头说。 “二兄说的是,徐郎无须叹息!”江楚月真的如同一个小媳妇一般轻声安慰。 陈旭轻轻看了江楚月一眼,然后看着凉棚下的摆放的十余个蚕匾和三个衣衫破旧的孩童,从衣袋里掏出一枚五十钱的八卦通宝递给农妇说:“多谢你的水,这些钱你留着,我等打搅了,告辞!” 农妇呆愣愣的拿着一枚崭新的紫色钱币,满脸泪水的看着陈旭等人出了院子策马而去,很快消失在芦苇和桑田之间。 天下凄苦之人何其多,光靠陈旭一个人也解救不完,也解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