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商自然不会傻傻的将那些都和他讲,但半真半假往往是谎话的最高境界。
她微叹,“最近总是梦见洪水浪涛,如果说是偶尔一次还可以说是巧合,可天天都做这样的梦可就说不准了…”
归商眼中的担忧不似作假,抬头望向了外面的天空,“再加上最近阴雨绵绵、像小孩儿换脸似的天气,我那胸口处的心脏总是砰砰直跳,总觉得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夜瑾拧了拧眉,总觉得这人应该还是瞒了他很多东西。
不过看在对方特意派人告诉他,这些无伤大雅的隐瞒他也可以视而不见。
夜瑾将外露的情绪尽数收敛,半垂眸淡淡道:“…大概就这些了,那小子本王已经吩咐带到你侍卫那边了。”
“银票还有首饰之类的本王已经命人备好了就在马车上。”
面对如此明显的逐客之令归商不可能听不懂,她勾了勾唇,目光与之碰撞,似是早有预料。
夜瑾眯了眯眼,忽然就笑了。
“商小姐,有缘再见。”
归商深深看了他一眼,眼中翻滚的情绪让夜瑾看不懂,“有缘再见。”
去王爷家里是空着手去的,谁能知道呢回来的时候不仅是多了个人,还多出这么多的钱。
虽然他们二人并不知道他们究竟谈论了什么让那位摄政王对他们家的主子另眼相待,甚至还送了这么多的东西,其豪气程度堪比钱多没处花的散财童子。
可这件事受益的到底还是他们自己,卫长婴看着那些东西就开心的不行。
赤四虽然没有卫长婴那般开心到恨不得高歌一曲的狂热想法,但从主子离开的那颗心直至现在才正在的落在了实处,紧绷的那根神经也随之松懈了下来。
紧挨着赤四旁边的是一位衣衫不整的少年郎,那少年郎嘴里叼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取来的野草,坐姿也是歪歪扭扭,目光不加掩饰直勾勾的盯着那些银票珠宝首饰,看起来颇为市侩小混混的样子。
赤四看到他这样下意识的皱了皱眉,低声呵斥道:“少明,这是我们的主子,同时也是相府嫡女,收敛你的眼神,太放肆了!”
午少明意味不明的低笑了下,“主子原来这么有钱啊…”
本来一开始他对于自己找到了血脉亲人接受良好,可没想到他的这位哥哥已经成了那些权贵的人,甚至尊称那什么大小姐为主。
他不免对此嗤之以鼻,在帝都,那些眼高于顶的权贵可都是踩着无数鲜血尸骨才走到了金字塔尖,权利二字之下更是无数无辜尸骸亡魂所累积的。
可能是因为从小就见惯了人情冷暖的缘故,也或许可能只是因为那些所谓的“权贵”打心眼里瞧不起他们,在帝都这个寸土寸金、纸醉金迷的地方,他们这些乞丐活得就像是个异类。
被驱逐是常有的事,他们对此早已习惯。
捡垃圾、跟野狗抢食更是每日都会发生的
可即便如此,那些高高在上的权贵却依旧不满足,甚至是想对他们赶尽杀绝。
在午少明有限的记忆中,自己和那些食不果腹的小孩儿每天为了一点点吃的而尊严全无,而那些权贵却是好酒好肉。
长年累月是对比之下,午少明对于帝都权贵只有无尽的厌烦。
他讨厌他们高高在上的姿态,讨厌他们明明可以忽视却偏偏以此来寻他们这些人的乐子。
他更讨厌的是这些权贵根本就没有把他们的命当成命,那些权贵自打心里就是瞧不上他们的。
他现在甚至还能记得很清楚,大概是在一个大雪天,他为了寻些吃的把自己弄的很狼狈,最终也就只在一块积雪处发现有人咬了一口便不要的肉饼。
那肉饼就这么可怜兮兮的被遗忘在那里,和他很像。
这个肉饼很脏很脏,其实也早就冻的邦邦硬了。
可对于那时饿得饥肠辘辘的小孩儿,无疑是救命的良药。
正当他开心的以为自己终于可以饱餐一顿后,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胖子忽然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恶狠狠的将那肉饼抢了回来。
这对于处于幼年时期且饿了好几天的午少明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于是小乞丐就这么直接下跪了,脸上眼泪鼻涕横流,声音虚弱,只是为了那一口被人咬了一口的肉饼。
再之后午少明也记不清了,似乎是经历过什么很痛苦的事情,他的脑海里记忆就这么停在了下跪那里。
在大多数人看来,给同辈下跪无疑是一件极其屈辱的一件事,可对于那些都快饿死的乞丐们来说,这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他们为了活着,什么都可以做,什么脏活累活都可以干,只要有口吃的。
哪怕是多么羞辱多么丧心病狂都要硬生生的受着,没办法,有人说。
那些“前辈们”告诉他们,要想在这里活下去,你得先把自己当成一条狗。
没有尊严,极其卑微,为了活下去什么都肯干。
午少明想着想着就不免冷笑了下,眼底里的神色也尽是卑劣的讽刺。
若连命都没了,是人是狗也就不重要了。
于是他亲手将自己挺直的脊背一点点压弯,将那些所谓的尊严一片片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