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局面,不是秋红能应对的。 她拿不了主意,家里拿主意的是丈夫王大强;王大强也只能拿一半的主意,小帅爷爷的意见也不能忽视。 所以海嫂子突然上门,秋红一下乱了方寸。因为两家闹过矛盾,而秋红的意见,却代表不了这个家。 倒是小帅先反应过来,很有礼貌地笑着说:“伯母好,快屋里坐吧,我给您倒茶。” 伯母来肯定不是找事儿的,因为她手里拿了不少礼品,小帅这点眼力价还是有的。 “这…这是小帅啊?”伯母美琴吃惊了!在她的印象里,小帅还是个娃娃,跟个土豆蛋子似的。如今再见面,孩子比忠民还高半头。 “哎!是小帅,孩子都长大了。”秋红终于开了口,她内心是高兴的。 两家的那个矛盾,是海老头挑起的。去年海老头去世了,死者为大,人都没了还计较什么? 大强有时候也在夜里絮叨,说小帅爷爷和海伯都太冲动。 本来能好好谈的事,愣是打得头破血流。 本来一代人的事,愣是牵连到三代。 本来他跟忠民挺好的,不是兄弟俩,胜似兄弟俩…… 小帅跑进屋,沏了茶、开了电风扇、收拾干净沙发。 美琴把礼品放到茶几上,无不感慨说:“我还给小帅买了这么多零嘴,印象里他总是个孩子。我还记得小帅爱吃这个榛果巧克力,小时候海棠孬,她吃完了就抢小帅的,把小帅惹得哇哇哭。” 秋红一边应着声,一边把茶水推给海嫂,一边又跟小帅说:“快去叫你爸、你爷。” 小帅点头,手脚麻利往外跑。秋红又跟着解释:“村西头老张家儿子结婚,帅儿他爸、他爷在席上帮忙。这都傍晚了,该忙活完了。” 美琴想跟秋红拉拉家常,可秋红却谨慎地不敢多说。 她们尴尬地寒暄了一会儿,小帅终于把大强和王叔叫回来了。 王叔进来没说话,也没往沙发这边凑,而是坐在很远的木椅上,点起了烟袋锅子。 王大强在院子里洗了把脸,搓了搓脖子,除去身上的汗味,才拿毛巾擦着脸走到屋里。 他先看到了茶几上显眼的礼品,又看到海嫂满脸的笑容。大强这才放下戒心,很从容地笑问:“嫂子,大哥怎么没过来?” 美琴端庄地坐在沙发上,却理着耳根的碎发叹息:“你大哥厂里,乱糟糟的事情太多,就我自己回来了。” “海棠呢?没跟你一起回来?”大强拉着椅子坐到对面。 “海棠在医院照顾奶奶。她奶奶身体本就不好,后来知道了你海伯去世的消息,整个人一下子就垮了。” 接着屋里就变得很寂静,大强沉默了,秋红也沉默了,王老汉非常用力地咂了口烟袋。一直在门后听动静的奶奶,这时也打开了卧室门,坐在了老头子旁边。 美琴接着说:“这几年下来,也不知怎么了,先是海棠爷爷生病,老头子一病,忠民的心就不在生意上,然后生意也跟着下滑。海棠爷爷走了以后,忠民像失了魂,好一阵子没缓过来,生意也大不如以前了。” 又说:“忠民好不容易缓过来,海棠奶奶又病倒了,忠民急得头发都白了,白天忙得要死,晚上还要守在医院。我让他回去休息,他还死活不肯。他说这是老娘,老娘要是走了,就什么都没了。” 小帅赶紧撕了块卫生纸,递到了伯母跟前。 美琴擦着眼泪,擦着擦着就忍不住,“哇”一声哭了出来。 小帅奶奶坐的远,但听得清楚;她禁不住拿袖子擦着眼角,一阵阵长吁短叹。. 秋红的眼眶也热了,但她不敢表露悲伤,余光不停地扫视着丈夫和公公的表情。 大强愣住了! 曾几何时,他做梦都想着,海家的生意怎么还不垮?海家的人怎么还不死?海家怎么还不落魄? 如今,海家的老人,病的病、死的死,忠民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如今海嫂子主动提着礼品上门,将这些事情亲口告诉他,他应该感到高兴,大块人心才是! 可怎么就高兴不起来? 他好难过,他觉得曾经一切都没必要,他有种说不出的窒息感。 “城里医院那么先进,能治好的吧。”大强摸出烟,低头点上火。 “上半年,忠民连生意都顾不上了,海棠连工作实习也顾不上了。他们带着老娘四处求医问药,可医院给出的答复,就是老人上岁数了,有点基础病,再加上精神受了刺激,得好好休养才行。” 美琴抹着眼泪,尽可能平静说:“可还要怎么养?我在家鞍前马后照顾,但凡有个什么事,忠民第一时间从厂里往家跑。海棠都没敢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