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今天的粮价又上浮了。”
底下人来报的时候,项梁是不在意,反正家中存粮足够,粮价上涨于他影响不大。
“去账上支钱,继续收。”他解开一卷竹简的束带,小心地往上头涂抹保养油,对这事早有所料。
大量收购粮食,必定会造成粮价上涨,不过这涨幅完全可以接受。等秋雨过后,新粮尽毁,转手就能赚回翻倍的钱,还得让人感恩戴德。
“是成家和乐家出手了,他们蓄意太高粮价,抢我们看中的粮!”
项梁霍然抬头,眼中流露出鄙夷和愤怒。
“若非暴君亡我楚国,这等不入流的小家族,连出现在我项氏门前的资格都没有!”
“贱民之后,连腿上的泥点子都没洗干净的贱民!竟敢在我项氏头上动土!”
他怒气冲冲地骂了小半个时辰,汇报进度的下人缩在角落里不敢出声,直到他恨恨甩袖坐下,才示意门口的仆人赶紧把这里收拾了。
手下凑过去,在对面跪坐下,请示道:“主人,必须给成家和乐家一个教训!”
“蠢货!”项梁伸出手指狠戳他的额头,将残留的怒火都宣泄在他的身上,“我项氏在楚地赫赫有名,那暴君定是找人盯着我们,就等着把冒头的项家人杀死,以绝后患,现在跳出去,就是在白白送命!”
项梁暴跳如雷之后,挥挥手,“去账上支钱,加价也要买回来。”
……
另一处大宅院中,两个身着锦缎的中年男人凑在一起,听着下属刚打探回来的消息。
“他们加价了?”
下属点头:“是。”
“真加价了?”
下属也是难以置信:“保真,粮价的牌子都更新了。”
一身灰袍的是乐家家主乐意,他连一直啃着的狗骨头都扔下了,撑在食桌上往前一探身,“这项梁心高气傲,一向不屑与我们争长短,这次竟如此不顾身份体面?”
他对面的是成家家主成然,闻言轻嗤一声:“还以为是以前呢,现在楚国都没了,谁还供着他们,吃喝用度都得自己操心,可不就要下来沾一沾这铜臭味了嘛。”
“诶,你说他是不是得到什么消息了?”乐意给他分析,“最近这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的,我这边连佃户都有好些人家想晚几l天交粮,就想等着那传说中的神迹赌一把。”
“他项梁倒好,竟然趁现在收粮……往年这青黄不接是粮食最贵的时候,但去岁年景好,今年又有这遭事,竟还把粮价往下压了压。”
“你说咱们要不要跟?”
成然犹豫片刻,建议道:“不如我们约他见面,探探消息?”
乐意不大乐意,往位置上一摊,“你是没见过他那样儿,鼻子都快长到头顶去了,我巴巴的给他送礼,他就让一个管家把我打发了,连面都不肯见呐。反正我是不想去热脸贴冷屁股了。”
“以前他是大贵族,以后板上钉钉的公卿,
咱们给他捧臭脚都不够格。但现在,别看这么多人捧着,真说起来,还没咱们稳当。哪天秦军来了,也先抓他。”
成然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到底项氏在楚地发展多年,残存的势力也是庞然大物,非他们能抗衡,县官不如县官啊。
他们有没有见面,有没有谈妥什么条件,外人不得而知。
此地的平民们只知道,本来一日日往上涨的粮食收购价,现在已经涨不动了,只能随便卖一家。
也不是没有人担心,若是庄稼还没收上来,秋雨就下来,他们等不到来年就得饿死。
“但这价钱,一斗顶得上往常的两斗,咱先收一半上来,另外一半就留在地里,要真能翻倍,那就是捡着了。”
像他这么想着的人不少,所以依旧能看到秋收的人在地里忙碌。
不过与他们不同,项氏的佃户必须按照往年那样抢收,绝对不允许留一株稻在田里。
“谁要是敢不听话,”人高马大的项氏督工一挥鞭子,在半空中响起爆裂声,“以后就滚到山里吃自己的吧,项氏的田别想沾染半分!”
平心而论,今年的收成也算过得去。
石老六原本是石头村的普通村民,只是某一年上山时摔断了腿,只能躺在家里熬着,熬着熬着,家里就撑不住了,为了活命只能卖了田给项氏,连带着全家都进了项氏的地盘做了佃户。
“好歹还有地种呢,我们要知足。”
“唉,要是能留一亩在田里就好了,等神迹出现,咱们今年日子也能好过些。”
他妻子转了个身,轻轻拍拍他,“别惦记了,咱们能有一口饭吃,都已经是老爷心善,听说别家的佃户,辛苦一年,只能留下一成粮,月初熬不下去,只能把家里的大丫头卖了,换了一斗粮,总算是把今年挨过去了。”
她打开家中的米缸,从中抓出两把米,想了想,又抓出一把,加起来只有不到一碗的米被倒进锅中,旁边是剁碎的野菜,就这么熬出一锅粥来,把最稠的部分盛给家里的男人们,他们是家中的壮劳力,正是秋收熬力气的时候,得吃饱点。
吃完饭,石老六又带着儿子们进了田,他摸着这一株株挂了穗的稻子,心里头想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