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飞八极,心游万仞。寒凉天地,孤独鹤影。 在尽可能深入黄庭、抵近寿宫,领略过所谓大道玄牝、谷神不死的高妙神蕴之后,齐敬之毫不留恋地转身而走。 在这个离桓王之道愈远、离己道愈近的过程中,少年好似从万丈长空落回了凡尘俗世,一种自己正在不停发身长大的错觉油然而生。 当他终于从中回过神来,已是回到了高台边缘,恰好望见一条金光灿灿的锁链腾空而起。 哥舒刀鬼一把将金索抓在手中,委蛇旗所化的披风在它背后迎风摆荡。 此时此刻,委蛇之神的蛇躯依旧缠绕在它的脖颈上,两个人首却敌意全无,一左一右分别立在那刀鬼的双肩之上,或怒目圆睁、或慈悲垂顾,好似一尊生有三个头颅的魔神,看上去分外诡异。 三個头颅忽地齐齐一笑,哥舒刀鬼的笑容尤其狰狞。 它扬手抖出金索,眨眼间就将不远处正欲反扑的深沙大将捆了个结实。 这尊佛门护法明王头顶和脚下的赤火登时熄灭,脖颈上的髑髅和肚脐处的孩童脸庞明显虚有其表,不曾展现出欲成佛者累世肉身和佛陀前世功德善果的半点威能。 于是,当哥舒刀鬼扯着深沙大将按落云头,一切尘埃落定。 委蛇旗就此易主,哥舒大石威震钩陈,而栽了个大跟头的左药师也并非全无所得,同样修为大进、傲视群侪。 不多时,这二人就被众多军汉簇拥着赶到了桓王台下,而且二话不说就开始一同攀登高台。 他们很有默契地分走石阶两侧,并驾齐驱而又泾渭分明。 齐敬之看得清楚,此时两个人俱是赤裸着上身,身上伤痕累累、血迹未干,显然此前除了以刀鬼和明王相斗,这二人本身也是经历了一场生死恶战。 尤为引人注目的是,哥舒大石的一对眸子绿得有些渗人,右臂更是黑气缭绕,整条胳膊的肌肤几乎尽数转作漆黑,只剩下七点星辰绽放金色毫光,而委蛇旗如影随形地飘在他的身后,似乎随时准备成为这位新任旗主的披风。 左药师的头上寸草不生、光滑锃亮,眉毛也很是稀疏,身上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但依旧无法掩盖胸膛上那尊深沙大将纹身像的赫赫凶威。 这尊被左药师以自己肉身供奉的佛门明王栩栩如生,只是神情好似有些萎靡。 在这两人身后,魏豹牵着金牛在前、童蛟海跟着竹牛在后,一直走到桓王台的石阶前,与李神弦和斑奴汇合后方才止步。 那些跟随而来的军汉们在三丈开外停下,只是默不作声地仰头瞧着,没有一个敢乱往前头凑的。 “啧啧,这两位都不是凡人呐!只不过要想攀上高台,尚有许多苦头要吃!”李神弦似艳羡似不甘地感慨了一句。 这位巴州猛虎先后目睹齐、韦二人成功登台,堪称在场几人中经验最丰富的看客,自然没有遭到反驳。 他从哥舒大石和左药师身上收回目光,转头仔细瞅了瞅魏豹的栓牛链,忍不住好奇问道:“你这条金索可有名字?” 魏豹仰着头,目光始终不离哥舒大石左右,轻声答道:“五尺。” “无耻?”李神弦立刻惊讶地重复了一句。 魏豹明显早就料到会有这种误会,闻声又道:“身高五尺的五尺。我家乡的土人管牵引牲畜的粗绳叫五尺,这条金索是栓牛之用,自然该叫五尺。” “这算什么怪名字?你这金索舒展开来,怕是五丈都有了!” 李神弦顿觉莫名其妙,搞不懂魏豹为何会对家乡的土俗俚语如此执着。 就像他同样想不通,以魏豹在金行血脉上的天资和福缘,为何会拒绝五云司金衙指挥使的招揽。 毕竟无论怎么看,都是选择后者才更受重视、更有前途,而且以魏豹区区百骑长的身份,即便真的另攀高枝,大司马多半也只会一笑置之。 魏豹这次却没有解释,只是皱眉问道:“韦营……韦校尉攀登桓王台用了多久?” 李神弦抬头一看,眼见哥舒大石和左药师都是步履艰难、进展缓慢,眼神登时幽深了几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吧,中间还几次差点从石阶上滚落下来,等爬上去的时候少说也去了半条命!” 魏豹听得眉头皱起,才要开口再问,石阶上异变忽起,引得一众军汉连连惊呼。 只见哥舒大石的右臂黑气陡然而盛,身前石阶上亦有大量黑气突然涌现,眨眼间就凝成一道道黑色旋风,旋风中魔影幢幢,透出阴冷与锋锐之意,将半边石阶映衬得如同九幽鬼府、刀山夜庭。 与此同时,几乎与紫髯碧眼儿并驾齐驱的左药师脚步一缓,光滑锃亮的脑壳上忽地冒出了赤色的火焰,紧接着他面前的虚空也跟着燃起火焰,并缓缓向上延伸出一条赤焰长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