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敬之和焦玉浪追出来的时候,先前的黑影和老者正在屋后山坡上激斗。 这回两人看得分明,那个褐衣老者面色焦黄,以红绸束白发,身量极高、肩宽臂长,只是有些精瘦,衬得骨节愈发粗大。 老者手握一把赤金色短刀,出手时大开大合,周身有迷蒙云气相随,或如长蛇、或化猛虎,虽失了地利,只能自下而上抢攻,却隐隐占据了上风。 先前那道破门而出的黑影赫然是一头黑驴,生得长面尖耳、膘肥身健,更有四蹄如铁,每每居高临下踢在老者手里的赤金刀上,登时火星四溅。 双方差距不大,一时打了个难解难分,须臾之间怕是分不出胜负。 焦玉浪在一旁啧啧称奇:“乖乖,这里头哪个是夫?哪个是妻?” 这小娃子满脸兴奋之色,明显看热闹不嫌事大,倒有大半时间将目光盯在褐衣老者手里的赤金色短刀上。 齐敬之懒得搭理他,一边观战一边凝眉思索,只是仓促之间还有些地方没有想明白。 那女子如厕回来,再不复之前的爽朗健谈,神情举止也是大变,以至于让枕边人心生畏惧,可见已经被掉了包,可那个年轻男人又是怎么回事? 山坡上,褐衣老者挥舞短刀、云气纵横,看上去犹有余力。 腾挪之间,他瞥见坡下观战的两人,寻个空隙朗声笑道:“两位皆非凡俗,可听过辽州九真郡的金刀魏么?” “当真是他!”焦玉浪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小娃子也不等齐家哥哥询问,主动解释道:“小弟之前说过,草莽之中也有雄杰。此人便是大齐术士之中有数的高手,佩赤金刀横行东海六州,素有豪侠之名,被江湖人尊称一声金刀魏公。” “据说那柄赤金刀是他少年时得仙人所赐,能制蛇御虎,可立兴云雾、坐成山河!” 齐敬之闻言讶然:“这吹得有点儿过头了吧?” 在他看来,无论是黑驴还是这所谓的金刀魏公,顶多与虎精全盛时相当,绝对比不上山魈前辈,凭什么能跨州连郡、横行东海? 焦玉浪显然也有同感,小声道:“听说金刀魏年老体衰,已经无力催动赤金刀的全部威能。要不是他依旧能胜过绝大多数江湖术士,又有个仙人赐刀的名头在,只怕早就……” “江湖人私底下议论,金刀魏身死之日,若无仙人显圣,便是九真魏氏族灭之时!” 闻言,齐敬之若有所思:“麟州可不属于东海六州,此人既然是老迈力衰,宝刀更被诸多虎狼觊觎,怎么还要离家远行?” 那头山坡上,金刀魏主动表明身份后却许久不见回应,只好再次开口:“两位,这头黑驴精在东海犯下累累血案,哪怕逃亡路上依旧肆意吞吃百姓,单是在这麟州已有多人为其所害!我一路追杀至此,才终于将它截住。” 金刀魏猛地顿住话头,挥刀将想要趁机逃跑的黑驴精拦下,这才继续道:“此獠身上赏格甚厚,咱们合力拿下它,事后好处均分!天下同道皆知,我老魏一诺千金,从不食言!只不知两位麟州儿郎,有没有护卫桑梓的胆气血性?” 说这话时,褐衣老者看似豪迈壮烈,其实话音里颇能听出几分沧桑寂寥。 若是盛年横行之时,堂堂金刀魏哪里需要浪费口舌,求小辈援手? 壮士暮年,落魄至此。 闻言,齐敬之神情不变、也不作答,只是缓缓抽出煎人寿,旋即如一只飞鸟般贴地起落,径直掠上山坡。 少年从黑驴精侧后方包抄而至,屈膝躬身,雪亮刀锋横扫,毫不留情地切向黑驴精的后蹄! 金刀魏见他身法如此迅捷、出刀更是果决,当真是既惊又喜,口中呼啸一声,手里赤金刀更隐隐绽放毫光。 霎时间,他身侧云雾所化蛇虎愈发灵动,向着黑驴精凶狠扑击,或缠脖颈、或抓眼鼻。 “呃啊!” 骤遭围攻的黑驴精蓦地发出一声短促嘶鸣,嘴里一口黑气猛烈喷出,将云蛇雾虎挡下,同时屁股一扭,两只后蹄闪电般扬起,凶狠踹向身后少年的面门。 齐敬之眸光大盛,毫不犹豫地撒手弃刀,同时侧身转头,间不容发地避开驴蹄。 他不等驴蹄落地,就地一个翻滚,整个人已经钻到了黑驴精身下。 几乎同时,牛耳尖刀寒芒乍现,刀尖向上,顺势一划! 鲜血瞬间倾泻而下,少年一刀建功,却毫不留恋地继续翻滚,从黑驴精身下钻出。 他没有选择起身,而是弯腰弓背,双脚在地上狠狠蹬踏,犹如一只将要腾飞的仙鹤,低头展翅、发足前奔。 不过是几个眨眼的功夫,少年已经奔出数丈。 直到此时,黑驴精才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嘶,发了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