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前在镇上相遇也要称呼一声先生的老人家——一位教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的启蒙识字老师。 他老人家怎么流落到破道观来了。 顾余生的脚踏进道观。 却听得叮铃一声! 一根细绳横在门槛下,另外一端系着一个古老的铜铃。 老人的呼吸声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稻草窸窣的声音。 蓬头垢面的方秋凉端坐起来,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揉了揉迷糊的眼睛,打量着站在门口的少年。 “方先生。” “真的是您老人家?” 顾余生的表情错愕,这位稻草挂霜白乱发的老人,那么多年过去,似乎还是如记忆中的那样,虽然面有岁痕,可精神依旧饱满。 方秋凉的身子往前倾,他似乎有些看不清站在门口的顾余生,一是因为白雪反光晃眼,二是这位方秋凉常年读书,把眼睛读坏了,太远的东西,就会成影子。 “你是……顾白那小子?” 顾余生愣了一下,躬礼道:“方先生,我是顾白的儿子。” “顾白的儿子?”方秋凉挠了挠头,“哦,想起来了。” 方秋凉似乎有些兴趣索然,他的手抖得厉害。 从案尾取来一双浆洗发白的布鞋拢在脚上。 从石案下来,一步步走到顾余生面前,对着顾余生的脸仔细的看了好一会,才点头道:“不是顾白啊。” 顾余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方秋凉忽然指着顾余生腰间的葫芦,手指都有些发颤。 “小子,你带了酒?” 方秋凉的手抖的更厉害了,反手从石案上取来一个香鼎,摆在顾余生面前。 “倒来,快倒些来。” “哦。” 顾余生忙不迭的摘下腰间的酒葫芦,准备往那香鼎里倒酒,他似想起什么,手往身后,取出一个竹制的酒杯。 “方老先生,用这个。” “一样,都一样。” 方秋凉眼睛巴巴的看着顾余生的酒葫芦尖,一眨也不眨。 “不一样。” 顾余生把方秋凉递过来的香鼎丢在外面,砸在洁白的雪地里,碎成一块一块的。 哗啦啦。 顾余生往竹杯倒满桃花酿。 方秋凉握住酒杯的那一刹那,他的手稳如泰山,再也不抖了,抬起来,咕嘟一口闷了,阖目享受着酒的味道。 待他重新睁开眼时,手又开始抖起来。 顾余生把酒葫芦往酒杯送了送。 方秋凉抬头,看了顾余生一眼,没有开口。 直到酒杯再满,他才从腰间摸出一个蓝色的小布袋,从里面摸出几颗炒豆。 “来一颗?” 方秋凉认真的对顾余生说。 “先生,我不吃。” 顾余生默默的再取出一个酒杯,往里面倒满酒,摆放在旁边的破旧书架上。 方秋凉目光落在认真倒酒的顾余生身上,开口道:“若是你爹,肯定不会拒绝老夫的豆子,它可不是一般的豆子,你听过文圣的……” 方秋凉话说到一半,忽然神色萧索,摆手道:“算了,这玩意儿吃多了也放屁……和这世道差不多。” 顾余生感受着道观的凄冷,忍不住道:“方先生,您怎么住到这了?” “不住在这,我住在哪?” 方秋凉喝了两杯桃花酿,脸上有几分血色,双手拢在袖子里,看着门前的皑皑白雪,叹道:M.biQUpai. “小镇的孩子们,长大后都想着去青云门修出个未来,也没几个愿意认字的。” “上了年纪的人,亲人大多都成了泉下泥,一年到头也没几人让我代写家书的了,可怜老夫养了一只鸿雁,把我越吃越穷。” 方秋凉说话间。 一只小鸟从道观前方的松树上飞来,落在方秋凉的肩膀上,用嘴喙啄老先生发梢上的稻谷穂。 看着方秋凉肩头的小鸟,顾余生心中觉得有些奇怪,他来时,甚至感应过这一处道观的灵气和元气波动,按理说,周围的一草一木皆没有落下才对,他竟然没有发现这只奇鸟。 “方先生,这不是鸿雁,我在青云门见过真正的鸿雁。” 方秋凉嘿嘿一笑。 “你小子,它能捎万里书信,管它什么鸟,叫鸿雁总没错。” 顾余生眼睛一亮:“方先生,它真能送信?” “骗你做什么,你要捎家书啊?我可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