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州,府衙大牢。 以徐贯雄为首的一百二十六名寿州富户已经在牢内呆七日了。 由于牢房数量有限,每个牢房都要挤上十几个人。 夏日天气,炎热且多蚊虫,每个人的身上都散发着一种类似泔水的味道。 “我要吃烩羊肉!我要喝鱼羹!我要吃糯米糕……” 寿州富户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一个个扒着牢门朝外面疯狂喊道。 这时,数个衙差走过来,拿着哨棒在牢门上敲打起来,而后面的小推车里,放的便是饭食。 徐贯雄趴在牢门上,朝着一个衙差喊道:“我……我要吃羊肉!” “只有咸菜疙瘩和米粥,爱吃不吃!”衙差面无表情地说道。 随后,饭菜放在多个牢门门口,衙差们便离开了。 众富户如一群群猪仔般窜到牢门前,拿起咸菜疙瘩,舀起几乎没有什么米粒的米粥喝了起来。 王安石有令,禁止有人探望他们,也禁止任何人为他们携带吃食,故而他们只能吃牢饭。 前两日,他们还反抗,但第三天已经吃得非常香了。 经过这几日的牢狱之苦,这些寿州富户们各个都清秀了许多。 …… 府衙内,徐尤将所有田地低价售给百姓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赵顼的耳中。 赵顼对这个九十岁高龄的老者,既没有训斥的欲望,也没打算与其见一面,他朝着王安石摆了摆手,道:“将寿州富户们都放了吧,他们应该知道怎么做了!” 很快,寿州富户们被放了出来。 起初,这些人还以为是王安石要被弹劾得下台了,各个兴奋无比。 但得知徐尤已将徐家的田地全卖了,不由得都慌了神,纷纷来到徐府。 当听到九大弹劾王安石的京官全部被罢黜为民,且被官家称为“误国误民,奸佞行径”的时候,众人都慌了。 他们若再不遵条例,那几乎就相当于造反了! 这些人在徐府待了不到一个时辰,便纷纷急匆匆地赶回了家,然后在第二日,高调宣布,完全支持分级加田税条例! 一时间,寿州百姓无不欢喜雀跃。 而相邻的州府得到这个消息后,一些富商也已经开始卖地了。 卖地还能拿到钱,他们怕到最后人财两空,而受益的百姓们,各个欢喜,唯有拥有田地,他们才能拥有安全感。 …… 汴京城,中书衙门,日光耀眼。 富弼、韩琦、曾公亮、司马光四人坐在一处阴凉处正在喝凉茶。 这几日,因为那九名官员被贬为庶民的事情,中书的奏疏减少了近乎一半,几位相公的工作量骤减。 曾公亮拿着一把折扇,一边舞动,一边说道:“几位,最近累不?” 韩琦、富弼、司马光三人几乎同时点了点头。 在人前,几位相公看似威风八面,但是随着全面变法的开启,他们每天都要研究各种法策,累得不可开交。 几人从入仕到现在,最忙的都是赵顼登基这两年。 富弼撇了撇嘴,道:“若不是官家再三挽留,老夫我现在也许已经泛舟西湖,吃着糖醋鲤鱼,听着江南名曲,过上想要过的生活了!” “年底经延课上,我向官家讲我的人生理想是修史,官家还给我修的史书起了个名字为《资治通鉴》,但到现在,写了还不到两篇。再这样忙下去,恐怕只能是待到老眼昏花时才能开始修史了!”司马光感慨道。 “老夫我都年逾古稀了,就剩下一口气吊着呢!今年帮官家将关于兵事的变法之策理一理,就辞官回乡,安享晚年!”曾公亮看向远方说道。 …… 几人都闲聊着,言语之间都感觉到有些疲累。 而韩琦一直都是笑而不语。 曾公亮看向韩琦,道:“韩老弟,你怎么想?” 韩琦笑着说道:“三位,你们说得都不是真心话吧!我大宋江山前景正好,若变法顺利,有个三五年光景,必然是一副国富民强的盛世图景!到那时,官家肯定会夺回燕云十六州,没准还能完成大一统,将辽国、西夏全灭掉呢!你们不想参与这一幕?若一两年便离去了,以后的史书上将会写道:熙宁变法,宋强之根基所在,参与臣子有韩琦等臣子,而你们的名字可能就是那个等了!亏不亏?” 大宋第二卷王,非韩琦莫属。而第一,自然是王安石。 听到此话,富弼、曾公亮、司马光都齐齐撇嘴,但细细一想,又觉得甚有道理。 再熬一段没准就能成千古名臣了,这功绩可不能让韩琦或者那些年轻的官员们捡走了。 曾公亮胸膛一挺,道:“哼,老夫身体硬朗着呢!即使比不上司马君实,但和你韩稚圭比,咱俩还不一定谁熬的过谁呢!” “最近,文老头也甚是勤奋,他身体强壮而且还擅于养生,枢密院每日足足有三场会议呢!他要是走在咱们后面,肯定抢占咱们的功绩!”富弼开口道。 “那咱们应该再加把劲!” “哈哈哈哈……”四人不由得都笑了起来。 其实,大家心知肚明,如今大宋已经有了盛世的雏形,是个臣子都想去做这段历史的重大贡献者,而非见证者。 这时,曾公亮开口道:“现在还不算累,等那个男人被官家从寿州请回来,估计我们会更累!” 其所指,自然是王安石。 “哈哈哈哈……” 四人再次露出笑脸,然后喝罢凉茶后,继续开始工作。他们已经感受到,官家对当下新法的开展有些不满意了。 入夜,寿州府衙。 赵顼坐在后院的葡萄架下正与王安石对弈。 “介甫,你应该明白朕此来寿州为何意,该回汴京了,让你主管一州之地,太小了!” 王安石犹豫了一下,道:“官家,臣……臣的脾气,其实不太适合当京官,不然,可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