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部混乱至此,我等纵然是依仗坚城也无必胜把握,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不知魏兄有何见解?” 赵宁吃完饭,让仆役收拾了碗筷,喝过茶水,这才不紧不慢地道:“民不患寡而患不均。为何?因为大家想要的是公平。 “可偏偏眼下的神教与神战大军,既给不了信徒战士公平,也给不了信徒百姓公平,恰恰相反,我们在践行的是不公之道。 “凡事就怕对比。 “倘若没有秉承公义的反抗军,没有乘氏、离狐两县所谓的革新战争,彼处的平民百姓没有得到切实好处,不曾掀翻压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的地主大户、权贵富人,神教没有公平便没有公平,神战大军没有正义便没有正义,大家都没有的东西,自然不会成为分裂彼此的契机。 “那样的话,信徒战士只能接受现实与现实规则,吃屎也就吃屎了,在粪坑里求活也就在粪坑里求活了。 “也只有这样,大伙儿对来世渡往神国、永享无边极乐的渴望才会迫切,才甘受我们驱使为我们卖命。 “可现如今,乘氏、离狐两县的情况就摆在那里。 “跟反抗军一比,神战大军既显得弱小又显得不堪,跟反抗军在做的事相比,与权贵富人利益一体的神教,已然成了损害大众利益的那一方! “百姓们在认识到这一点后,怎么可能不心怀怨忿,视我等如仇寇?军中将士又怎么会还对我们言听计从,甘愿为我们卖命? “能吃饭谁愿意吃屎?能求今生福祉,谁还会去渴求来世解脱?” 听罢赵宁这番一针见血的论断,方鸣与褚元楠相视一眼,彼此都是心情沉重,绝望与不安更加浓厚。 照赵宁的说法,好似他们才是祸害苍生的妖魔。 “那依照魏兄之见,我们还有可能扭转局面吗?”方鸣不死心地问。 赵宁微微一笑:“当然有。” 方鸣大喜:“敢请魏兄指教!” 赵宁瞥了他一眼:“我刚刚已经说过,神教是因为站在百姓对立面,妨害了普通信徒战士的利益,这才被普通战士所敌视,也注定会被百姓所抛弃。 “倘若神教改变立场,去维护普通战士的公平正义,站在百姓利益一边,与百姓并肩作战对付权贵,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 刚刚坐直身体的方鸣与褚元楠,闻言张了张嘴,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又瘫痪到了椅子上,眼中再无丝毫光彩。 神教要是变得跟普通百姓一样,那就既没有大量财富又没有超然地位,教众再无锦衣玉食、赫赫权势,还有什么搞头? 他们是既得利益者。 他们不可能放弃手上的既得利益。 若是放弃,那跟战败了有何区别? 战败了他们只要及时逃走,都可能还保有个人财富。 赵宁见方鸣与褚元楠失魂落魄,却又不想践行公平正义,去跟平民百姓站在一起,嗤地一笑:“俗话说穷则思变,势穷而不肯做出改变,那就只能坐等毁灭降临。” 褚元楠讷讷无言,方鸣忽而坐直身体,看着赵宁正色道: “魏兄,这样的话日后切记不可再说了,什么公平正义,那都是朝廷蛊惑人心的东西! “你来神教不久,对教义不太了解,需知这些话要是让其他大上师听见,你在神教就会失去立足之地! “今日你的这些话,我们只当没听说,我跟褚上师都不会跟人提起,魏兄,你前程远大,万万不可自误啊!” 褚元楠点头不迭,表示自己绝对会保密,也绝对不敢不保密。 赵宁一脸不屑:“济阴就要守不住了,曹州神战就要败了,我们还有前程可言?” 到了这一刻,也不知是不是触底反弹,方鸣的精神头竟然好了一些,面上的灰败之色消散不少,只是肃杀凝重依然不减:“当然有! “魏兄,实话跟你说,曹州丢了也就丢了,不是什么大事,与整个神教基业相比,这里并不算什么。 “离开曹州,我们仍要在神教奋战,天地依旧广阔,咱们只要不犯错不被神教降罪,你依然是四品大上师,我依然是六品上师,没有本质改变,更不存在什么毁灭之说! “魏兄,说到底,你我在曹州失去的,不过是暂时的建功立业机会。只要你我根本不失,未来就不会受到影响! “来日方长,中原这场战争究竟谁胜谁负,目前下论断还太早,你我只要好生奋进,将来仍是大有可为!” 这番话让赵宁一时哑口无言,竟然不知该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