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个透明。 赵宁泰然自若。 半响,宋治道:“既是如此,唐郡王可以退下了。” “臣告退。”赵宁拱手后退,到了大殿门前才转过身。 在他即将大步出门的时候,宋治猛地站起身:“唐郡王!” 赵宁停下脚步,回过身来,却见宋治面如锅底的瞪着他,弓着背全身紧绷,仿佛一头立马就会跳出来择人而噬的猛兽。 “陛下有何吩咐?”赵宁拱手问。 宋治最终还是放松了下来——或许只是看起来放松了,他的声音恢复到尽量正常的状态:“魏氏造反,杨氏造反,赵氏......” 他话没说完,也没打算说完。 赵宁道:“赵氏跟魏氏与杨氏不同。” 宋治不信:“事到如今,唐郡王这话还值得朕相信吗?” 赵宁面容庄重:“臣,不会造反。” 亲耳听到这句话,宋治就像是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剑,浑身一震。 赵宁告退出门。 宋治望着赵宁的背影,呆立良久,脸色数变,好半响没有一丝动静。 ...... 从崇文殿前的玉阶上走下,赵宁依然脚步轻盈。 宋治问他造反不造反,他说他不造反。 这是真的。 如果他是单纯想造反,他早就那么做了,根本不必等到现在,也不必走那么多弯弯绕绕。他很早就有那个实力。 如果他只是想颠覆大齐皇朝,让赵氏取代宋氏地位,进行一次历史上发生过许多回的改朝换代,那在国战刚结束的时候,他就该牢牢握住郓州军的兵权不放。 以他在郓州军的威望,以他对郓州军的经营,想要郓州军像凤翔军忠于魏无羡一样忠于他个人,是一件非常轻松的事。 如果那时候他就造反,有郓州军打底,有河东军背书,有凤翔军作为盟友,有陈氏在朝中暗助,有杨氏在淮南呼应,要倾覆大齐皇朝并不太难。 这都还没算一品楼跟长河船行的力量。 可赵宁要的,不是这么简单的局面。 这场战争,比历史上任何一场战争都要复杂,都要更有意义,也会比那些改朝换代的战争更加浩大,成功的难度更大! 如果要从史书中找一场战争,来类比赵宁心目中的这场战争,那有且只有一个。 那场战争,是商鞅变法。 是从商鞅徙木立信开始,到大秦统一天下结束的那场战争。 在那场战争之前,天下人分为固定的三种:贵族、平民、奴隶。 在那场战争之后,天下就没有了奴隶。 甚至没有了贵族——亦或者说,平民也能成为权贵了。 这场战争,消除了天下人的种类差,让天下人都变成了一样的人! 在中原历史的进程上,在人类文明史的阶梯上,那是一场真正有意义的战争。那场战争,让中原文明迈上了新的台阶,进入了新的天地! 所谓功过三皇、德盖五帝,不外如是。 可惜的是,大秦覆灭后历史开始倒退,没有差别的人,又被人为的划分出了种类差,就像大夏开朝时,它的君主与贵族所做的那样。 这种差别叫作“君权神授”。 从此,皇帝成了神的代表,不再是人。于是皇帝开始不顾一切加强皇权,想要绝对的不受任何掣肘的权力,想要把天下人都变成他的奴才。 想要真正做神! 从大秦一统天下后到现在,所有的战争都没有意义。 在人类文明进程这个层面上没有意义。 大秦之后的战争,不是皇朝扩张、防守,就是内部权力争斗。 即便是改朝换代,也只是消灭旧有的统治者与权贵,缔造一批新的统治者与权贵。等到新的统治者与权贵腐朽下来,让天下太多人活不下去,于是被推翻。 为这种皇朝这种天下,提供思想控制武器与知识体系支撑的儒家,是隐藏的罪魁祸首之一。 儒家学说虽然不利于诸侯争霸,但在诸子百家中,它对已经实现大一统的统治者,维护自身的稳固统治最有用。 所以,统治者最终选择了它,并且历朝历代一直没有改变。 孔子一门心思振兴周礼,维护贵族利益,追根揭底,是维护统治阶层利益;他的后世学生们,为了维护地主阶级的利益,更是无所不用其极。 等到地主们把百姓们祸害的活不下去了,百姓起义,皇朝遂亡。于是,带头的人成为皇帝,有功百姓成为地主。 反抗者最后都变成了他们曾经浴血反抗的人。成功屠龙的人,都会成为恶龙。 循环往复,永无休止,就这么过了几千年。 荒诞,滑稽。没有意义。 不能推动文明迈向新台阶、新天地的战争,都没有意义。 国战期间,赵宁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但他翻遍史书,却找不到任何解决之法,根本看不到光明未来,甚至连方向都没有。最后,是周鞅提醒他看看商鞅变法。 然而,即便是从头到尾将商鞅变法研究了无数遍,赵宁也不明白他想要的东西到底在哪里。 ——他不想这个皇朝,因为平民百姓的浴血奋战、尸横遍野而保全,最后皇朝又反过来剥削压迫这些平民百姓。 直到老板娘莫邪仙子,跟赵宁讲述了她的大道,赵宁才渐渐有所明悟。 莫邪仙子的大道,是天地至理,是自然规则,是研究它们运用它们,让百姓不用一直靠牛犁地、靠马拉车、靠天吃饭,是要让文明更上层楼。 这种事,先人一直在做,且有非凡成果。譬如说,用铁农具耕地,就比夏商周时期,用木头骨头石头耕地要好很多。而铁,是先人炼制出来的。 炼铁的过程,便是认识天地至理、自然规则一部分的过程。 在莫邪仙子的认知中,第一个炼铁成功的人,比一个宰相重要多了;第一个养蚕缫丝制出丝绸衣服的人,比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