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眼下皇帝在干什么?忙着收世家的权,加强皇帝权威。官吏们在干什么?朝堂上争权夺利,地方上以权谋私。他们的眼睛看不到世道底层,他们的心思也不在平民百姓身上。 盛世?要是看皇朝赋税、国家财富、城池繁华,那这的确是百年来最好的盛世,甚至是前人未曾达到的盛世高度。但如果要看人,看人心,看平民百姓的生活现状,这就是末日! 没有强大外敌,皇朝或许可以再延续百余年,可一旦有强大如天元军的外敌大举入侵,江山易手就只在旦夕之间! 大齐失去了民心,齐军在最后成为了百姓的敌人,所以最后都走向了灭亡。 要救这样的皇朝,要保全这样的江山,要在这样的形势下履行赵氏镇国的职责,最终达到保全赵氏,保护亲友跟自己的目的,赵宁要做的事很多。提升家族跟盟友实力,不过是其中一小部分罢了。 利欲熏心的官吏富人靠不住,能依靠的只有百姓。 百姓是淳朴的,只要皇朝对他们好,给他们公道与尊严,他们哪怕不能锦衣玉食,也能为国家效死。十年国战,以一品楼为代表的江湖义士,以及无数热血儿郎,前赴后继赶赴沙场,为了抵御异族不惜以身报国,同样也有一些世家大族、地主豪强毁家纾难,战死沙场,堪称齐人脊梁; 同时百姓又是重实利的,若是朝廷对他们不好,那也别跟他们说什么大义,有人能让他们的日子能过得好,他们并不在乎头上谁做主。绿营军对齐人同胞下手时不曾有过半分手软,他们取得战争的最后胜利时,也在尸山血海里纵情高歌,对着天元可汗山呼万岁。 杨佳妮沉默良久,终于想清楚了赵宁的心思,她看着赵宁的双眼问道: “你要通过一品楼在各地行侠仗义、惩恶扬善的举动,来让所有人知道,这世间还有一群侠肝义胆、品德高洁之士,不求回报只为公理而战,以求令恶人恐惧下场收敛暴行,叫百姓认识到大齐公道正义犹存,以此达到匡正人心、改变世道风气的效果?” 她现在理解了那句话的真正含义:青衣人除恶刀,世间无义我来昭。 这是赵宁的抱负,也是他的呐喊。 这回赵宁的回答很简单:“官吏富人眼中只有利益,平民百姓渴望的则是公平道义。利益索求永无止境,我满足不了他们;公平正义我能尽力帮他们争取。” 杨佳妮又道:“可一品楼杀了很多人。无论豪强恶霸还是官府官吏,都对皇朝权力有相当影响力。不用多久,皇朝就会出动官兵、修行者,在各地追杀、围剿一品楼刀客。虽然我们做的事情是正义的,但是我们还是会被皇朝视为贼寇罪犯清除掉。” 赵宁道:“是。” “你不怕?” “我不必怕。” “死也不怕?” “一品楼死不了。 ” “怎么死不了?” “实力强的人,自然死不了。” “官兵的实力不如我们强?” “短期内的确如此。” “朝廷高手众多,数月内可至任何地方。” “元神境中期以下的,不足为虑。” “元神境中期以上的呢?” “数量有限。” “可也比我们多。” “多也没用,他们动不了。” “怎么动不了?” “皇帝忙着收世家的权,推事院正在大肆出动,他们需要高手坐镇中央,稳住局面。” 杨佳妮深吸一口气,“你对推事院怎么这么了解?” “我对什么不了解?” 杨佳妮不说话了。 这话虽然听着没什么道理,但从赵宁的嘴里说出来,就显得十分有道理。 朝廷中枢高手不能轻动,地方官府鲜有元神境中期以上的修行者。而赵氏、杨氏跟一品楼的元神境中期高手,则有不少,加之敌明我暗,的确占尽优势。 杨佳妮很快又接着说道:“时间一长,杀人过多,动静太大,朝廷不会坐视,我们的力量终究有限。” 赵宁道:“仅靠我们自己当然不够。” “你要扩大一品楼的实力?” “这只是一部分。” “光靠一品楼的确还不够。” “所以我们要派人分赴各地,让更多江湖义士,参与到此事中来。” “惩恶扬善这种事,愿意做的人确实不会少。” “幸好世道还没坏到不可救药的地步。” “人多了,遍地开花,就会形成风尚。” “风尚一成,大势所趋。” “可人有善恶,多了就会鱼龙混杂,免不得会有人借此兴风作浪,杀人谋私。” “这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你不管?” “我管一部分。” “另一部分呢?” “官府总是要做事的。” “......” 杨佳妮沉默着寻思片刻,还是无法抹去心头的担忧:“眼下毕竟是太平盛世,不是天下大乱,皇朝对天下的控制力强大。一品楼的事情做多了,朝廷早晚震怒,届时燕平城高手尽出,万事皆休。” “是。” “你还是不怕?” “不怕。” “为什么?” “你说的情形,几年之后才会发生。” “那几年之后呢?” “我只需要这几年。” “几年就够了?” “足够。” 杨佳妮再度沉吟下来。 赵宁所谓的几年足够,就是说几年之后,跟北胡的国战就会爆发。 她忍不住问:“你对北胡入侵的规模和时间,就这么有把握?” “这是一个很费脑筋和时间的本事,你要不要学?” 杨佳妮果断摆手,“我学这些干什么,有你就足够了。” 赵宁端起茶碗喝茶。 杨佳妮又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用江湖修行者以惩恶扬善的方式,匡扶正义震慑邪恶,影响力终究有限,而且时效也不会长,一旦停止了也就没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