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将其杖毙,岂不是全其死而不朽之名?千古论断,皆言其诤谏,杖毙他,反而让他得逞了。” 海瑞也站出来劝皇帝,不要为了这种人生气,杀了他,他岂不是真的从贱人成了诤臣? 朱翊钧闭目了片刻,才睁开眼,面色逐渐温和,看着傅应祯说道:“傅应祯,你看到了吗?先生在回护你,到了这个地步,先生还在回护你,先生为帝师,国朝元辅,天下之先达,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搜肠刮肚的为你辩护周全一二。” “朕也是先生的学生,你不尊师,朕尊师,你能做出这等狼心狗肺之事,朕做不出。” “先生请起,就依先生所言。” 张居正再叩首,郑重其事的说道:“谢陛下隆恩。” “把他身上的全楚会馆的腰牌摘了,就他也配当先生的学生?!”朱翊钧眼睛毒,立刻看到了傅应祯身上的腰牌,厉声说道:“诸位明公,朕知道你们有门第,但不能没有门槛,若是要收这等糟烂货,不过引人嗤笑罢了。” 缇骑放开了傅应祯,猛地把全楚会馆的腰牌摘下,送给了张居正后,行军礼一揖,仍值守殿门口。 “谢陛下开恩,谢先生救助。”傅应祯真的被吓傻了,连忙磕头跪谢。 “散朝!皇叔、元辅,且随朕来。”朱翊钧站起来,一甩袖子就离开了皇极殿,今天朱载堉回京,不在朝会后廷议,本来朱载堉回朝,是一件顶高兴的事儿,但是被傅应祯一搅和,朱翊钧的心情变得很糟。 朱翊钧到了文华殿偏殿,坐在千里镜前,愣愣的出神。 张居正和朱载堉来到了偏殿时,张居正看到了和往日里完全不同的陛下,无论是阳光开朗、还是不可名状,亦或者是凶神恶煞的和骆思恭对打,还是对各种知识孜孜不倦的追求。 张居正始终能从皇帝身上看到那种激扬、进取的斗志,而今的皇帝似乎有些心灰意冷,有些落寞。 文华殿的偏殿是简陋光学试验室,厚重高大的帷幕拉开了一条一人宽的缝隙,寒冬的阳光照在了朱翊钧的身上,这一束光,显得有点冷。 小皇帝就静静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千里镜、六分仪、一大堆的光学镜片,这些东西好像在无声的嘲弄着朱翊钧,做那么多有用吗?张居正做了更多,也做得很好,又有何用?换来的是自己的门生,狠狠的扎了一刀,刀刀见血。 朱翊钧靠在太师椅的椅背上,神情有些落寞,情绪也有些低落。 皇叔朱载堉总觉得心头一股的憋屈,攥紧了拳头。 是呀,他们家有冤屈,可先帝给他们家恢复了王爵,还加了俸禄,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嘉靖皇帝已经走了八年多了,连先帝都走了两年多了。 张居正这么厉害的元辅,小皇帝如此伶牙俐齿,居然如此步步维艰。 退一万步讲,作为皇叔,哪怕是远房皇叔,难道就看着小皇帝被外人这么欺负? 可是朱载堉认真盘算了一番,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是,就今天这局面,他的处置,恐怕还不如自己的侄子强。 “参见陛下。”张居正上前行礼。 “参见陛下。” 朱翊钧转过头来,开口说道:“免礼。” 张居正又向前走了一步,站在了冷厉的光里,笑容很是温和的说道:“陛下,很失望吗?” “有一些。”朱翊钧点头,看着张居正有些困惑的说道:“先生,似乎一点都不感觉到意外和失望呢。” 张居正想了想摇头说道:“以前的话,会有些困惑吧。” “现在没有,《矛盾说》有言,万物都是复杂的,也是变化的,更是矛盾的,所以,他弹劾于臣,臣倒是没有想的那么失望,顶多就是有点可惜傅应祯,他本不该就这点成就的,其实他很聪慧,但年纪轻轻,走上了弘而不毅的路。” “这辈子怕是要在困惑中,止步不前了,唉。” 朱翊钧听闻,面色古怪的说道:“先生引用自己的学说来说教,是不是有些赖皮啊?” 张居正赶忙摇头说道:“那是陛下的学说,以陛下名义刊行天下的。” “陛下啊。” “先生有话,但说无妨。”朱翊钧看着张居正颇为肯定的说道,这是恩师,主少国疑的时候,都是张居正撑着这一摊子。 朱翊钧自己已经足够薄凉寡恩了,但是人是一切关系的总和,放下碗就骂娘的事儿,朱翊钧真的做不出来。 张居正语重心长的说道:“陛下啊,不能失望,陛下失望这就是他们想要的,他们明明清楚弹劾不倒,却连连上章,一日复一日,从不停歇,目的就是为了让陛下失望,失望了就会懈怠,懈怠了就会更加失望,如此循环往复,最后他们的目的就达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