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陈元对外面的一切都很好奇,经常想走出小院去看看,但是自从搬上观星台后就像斩断了和世俗尘缘的一切,连好奇心都快消失了。
可是此刻面对至高无上的女帝,他曾经以为消失的那些东西,仿佛在一瞬间又回到身体里。
他看着她的手,那是一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只要她稍微动一动手指,便能恩赐他求不得的一生。
“是,末臣与他不同。”陈元嗓音透出一丝丝掩不去的颤栗。
圣上闻声,坐直身子,再次仔细的打量他几眼,笑问道,“哦?你知晓他是怎样的人?”
“知道,也不知道。”陈元道。
圣上嗯了一声,带着些许疑问。
“末臣与他素未谋面,只知道……”陈元便俯首继续道,“他是被这尘世束缚的人。”
因为被束缚,所以被旁人利用,做下许多违背良心的事,至死不能解脱。
“你与他又有何不同?”女帝饶有兴致的问。
陈元顿了须臾,仿佛终于下定决心一般,“末臣只愿被陛下束缚。”
“哈!”圣上像是极为高兴,又像是觉得荒唐好笑。
陈元恍若未闻,从宽袖中取出一沓厚厚的稿纸,双手捧过头顶。他不懂尘世中的弯弯绕绕,但素来是个极为灵透的人,白天崔凝走后,他将她的那些话反复咀嚼之后才做出了现在这个决定。
圣上从不缺为她效命的人,他若只是庸庸碌碌,凭什么求得她多看一眼?
宫人上前取了手稿,奉至圣上面前。
自女帝登基以来,大力推崇佛教,上行下效,如今举国上下几乎皆信佛,但她从没有觉得道家无能,相反她对他们的能力知之甚深,并且十分认同。
陈元呈上的是他自入观星台以来所有的星象观测。
圣上对观星术并不陌生,可是陈元这份手稿还是大大出乎了她的预料。手他在过去半年里用星象预测了较为重要的几次天气变化,粗粗看来,竟无一误!
这其中的预测并不限于长安一带,更多还是其他各州府的情况。
他在那观星台上,平常有谁去见过他,见了几回、送了何物,全部都在监视之中,所以应该不存在偷偷收集消息弄虚作假的情况。
如果对天气变化有了精准的预测,那么必然对农事、军事等各个方面都有助益!
她在看完一遍之后,立刻便想到了这份手稿所带来的各种价值。
此刻,她不得不重新审视陈元此人。
司氏姐妹一案告破后,很多人都觉得司言灵是个神棍骗子,其实不然,当年他也是极有本事的一个人,在观星、卜卦、琴棋书画等各个方面都十分出色。正是因为他是这样一个出色的人,所以后来的所作所为才更叫人失望。
圣上当年并非毫无察觉,只是未曾想过此事牵连那么广,几乎将半个朝廷都一网打尽。这使得圣上对有道门背景这些术士方士越发不喜,但她能在这女子艰难的世道成为万人之上的帝王,自然不是个因噎废食之人。
她推崇佛教,不喜道门,其中一个原因便是道门入世者多,而佛家总在红尘之外。俗世之人总容易有太多羁绊,在这个君权神授的世道,有宗教背景的人一旦有了私欲,会更加可怕。
圣上抚平手稿,抬头问,“你所求何事?”
“自由。”陈元雪白的眼睫微颤,内心巨大的波动使得声音破碎,隔了片刻后,他声音越发坚定,“我想要自由。”
“自由啊……”圣上淡淡笑道,“这世上可没有绝对的自由。”
“不。”陈元鼓起勇气反驳了她的话,“心之所向便是自由。我想亲自去酒楼尝尝那些饭是不是比平时更好吃,我想看看没有围墙的星空是不是更辽阔,我想站在人来人往的东西市,试试是不是人多一些会更快乐……我不想,一生都困在一方院子里。”
从前他藏身的那个小院坐落于闹市之中,平常总能听见各种人声,若是有活儿了,也能趁机出门看看别处的风景,虽然只可以透过车窗窄窄的缝隙。可是观星台上只有风声雨声,冬天风雪尖啸,每到夜里犹如万鬼齐哭,它们拥挤着撞击门窗,仿佛下一刻便能将他吞噬。
“抬起头来,回答我一个问题。”圣上道。
陈元,“是。”
“你最近可曾预测出‘太白经天’?”
陈元嘴唇微抿,想起崔凝说过的话,遂答道,“是。”
“哦?”圣上的声调似是漫不经心,却让人不敢不说下去。
“末臣近来观测到太白星的轨迹,推测十二月壬子,太白昼见,经天。”
“太白经天会如何?”
“据古书记载,太白经天乃不祥之兆,但末臣醉心于推算星象与气候之间的关系,并不精于此道。”便是他不懂政事,亦能体会“东宫弑逆”这四个字中的凶险,更何况崔凝还曾专门提醒过,推算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