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桃看到烛光来到上房时,屋内只有纪舒一人,她坐在床上,手里却拿了个大红色的帖子,厚厚的一本。 “小姐醒了,怎也不叫奴婢?晚膳备好了,大少爷和少夫人等您呢。” “把我的匣子拿来。” 喜桃应了声,去外间抱了个朱漆雕花上了锁的匣子进来,纪舒从枕下摸出小钥匙,打开匣子,里面是满满一叠印着赵家钱庄票印的银票,还有些略陈旧的首饰和小玩具,这匣子是纪舒的百宝匣。 她小心把红册放进去,喜桃站在一旁,瞄到册子上的字,惊道: “小姐,这册子是?” “是将军备的聘礼单,他方才拿来的。” 喜桃吓得合不拢嘴,那厚厚一册礼单,得记多少东西上去?将军是把全部身家都押上了吗! 喜桃意识到将军和她家小姐,不是一时冲动,可正是如此,事情才棘手。 纪家百般阻挠,就是有纪乘风和温娉婷在其中游说,一个孝字压下来也是没有办法,和离就很难,何况是和将军厮守呢。 “……小姐,夜深了,先去用膳吧。” 喜桃不忍心给纪舒泼凉水,温声劝她。 纪舒锁好匣子,慢悠悠道:“不急,你先帮我拿些纸笔来。再叫人给老师传个话,让他暂时把渊哥儿留在国子监上,这几日他正巧考试,别让人在他耳边胡说扰他分心。” “奴婢知道了。” 喜桃找了人去国子监,又把笔墨给纪舒拿到了厢房里。 纪舒已经换好了衣裳,她坐到书案后,借着烛光快写了一封家书,她放下笔吹干墨迹,折起来交给喜桃。 “明日就把信递到宫里,给姨母,就说我好久不见她想她了,跟她请安。” 纪舒的姨母只比她大了几岁,六年前殿选入宫,如今已是妃位。 喜桃仔细收好信件,应了声是。 另一边纪府中,迟迟等不到纪乘风和纪舒的纪父,在堂屋内大发雷霆: “反了!通通都反了!十几年的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了!竟连家都不回!赶紧叫人去找!让他们给我速速滚回来!” 管事无奈的给纪父作揖请他消气,跑出角门让护院拎了灯去街巷寻。 纪母气得坐在一旁直哭,“一个女儿家,夜不归宿,传出去叫旁人怎么想纪家,舒儿是越发任性了!” “怎么回事!大半夜折腾的闹哄哄的!” 纪老夫人拿着龙头拐杖走进屋内,身后拥着几个如花似玉的姑娘,都是纪家的小姐。 纪母上前扶她坐下,哭着说:“老夫人,舒儿、乘风和娉婷,这会儿还没回来呢!” “啊?马上就宵禁了,人怎么还没回来!” 纪老夫人追问,随即摇头,“不对啊,舒儿在武定侯府,你怎知她没回家?” 此话一出,纪父纪母的表情都僵硬起来,纪母想含糊过去:“老夫人,没事儿……” “别瞒我!是不是出事了!” 纪老夫人一眼看出有鬼,拐杖往地上一敲,“说!” 武定侯府的事太大了,宾客并不敢往外说,流言暂时还没传开,纪府的姑娘们也很纳闷。 三房的五姑娘担忧不已:“难道大姐姐出事了吗!” “大伯母快说呀!” 纪母手指卷着绢帕抹眼泪,看了眼纪父,哭着说:“是、是舒儿闹着要和离呢!” 堂屋众人都惊了,纪老夫人拉着纪母坐下,让她好好把事情说了一遍,纪母说的只字不差,纪老夫人听着听着就捂住了心口。 “母亲!您没事吧!” “嗬、嗬……武、武定侯府——欺人太甚!!” “母亲您别激动!那祁承序定跑不了,就算祁野在,皇上也定轻饶不了她!” 纪父喊了府医过来,折腾了一刻钟,把纪老夫人扶进了暖阁炕上躺着,她才缓过气儿来,发紫的唇有了血色。 但表情仍是十分难看,“岁岁受太大委屈了……” “话虽如此,可如今祁二爷已经悔改,会遭严惩,那贱人也留不下。舒儿受的委屈有纪家出面,有一件委屈就给她讨一件,也不会让她白受委屈。至于祁老太太,我看她也活不了多久了,人死债消,和一个老婆子有什么好置气的呢,真折腾到和离,日后受苦的可是舒儿啊!” 纪母在老夫人床前哭个不休,“我都是为了她好,她怎么就不听呢!” 纪老夫人眼睛发直,突然恍惚起来,耳畔也有一道声音响起,和纪母的话交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