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巴巴地应了声:“开得极好”。
见他不接茬,只好又硬着头皮,继续没话找话:“今日御花园中,着实美不胜收,民女从未见过这般盛景,不由看花了眼,陛下……陛下今日召见,民女实在受宠若惊,天色正好,美景怡人……”
魏弃凉凉道:“今日是阴天。”
“……”不是看不见么?
似乎猜到她的腹诽,魏弃抬手指了指自己双眼。
“不能见光。”他说。
要不然,又怎会等了足足七日,才等到这一个阴天。
沉沉闻言一怔。
不由抬头望向他那双——依旧空无落处的眼。白翳灰蒙不假,但比之从前,似乎淡去一些,隐约能见琥珀色瞳孔剔透。
“陛下的眼睛,”一时间,脑子还混沌着,嘴边的话却已溜出口,“快好了?”
能好么?
“嗯。”魏弃微微颔首。
话音一顿,又道:“拖了些时日,大体不碍事。”
说真的,这话若由别人说出口,大抵听来还有几分逞强意味。
但……
沉沉看了眼他那行动无碍——甚至骨节修长如旧,玉色葱白的右手,又看了看自己右肩鼓鼓囊囊、包在衣裳下的布纱,一时无语凝噎。
魏弃却忽道:“你还记不记得这里?”
“嗯?”沉沉一口气顿时提到嗓子眼,环顾四周。
这里?
这亭子怎么了?
“在这里,”他说,“在这湖中,你救过我。”
“咳、咳咳……!”
提到嗓子口的气没憋住,变成一声高过一声的惊咳。
“我,民女,咳咳、咳,是吗?”
沉沉心想我那是救过你吗?
最后被捞上来的,要没记错,应该是我才对吧?
八岁那年,她因相救魏骁而溺水,从此以后,见水就怕,进水就晕,当初头脑发热跳进湖中救人,事后想来,当真是三分不平,三分义气。
剩下的四分……一句话,概都是被美色所迷。
沉沉心中苦笑。
她见不得魏弃孤立无援,被所有人看笑话,所以义无反顾跳下水去,结果自己反倒命悬一线。
若非魏弃拉着张脸、不情不愿地拖了她一把,她的小命,十有八九便交代在这里——毕竟,她一个不值钱的小宫女,又有十皇子落水在前,还有谁会愿意冒着惹怒上人的风险、趟浑水来救她呢?
她救他,并不图他什么;
算是她胆小如鼠贪生怕死的一生中,为数不多的搏命时刻,却亦因此,阴差阳错、被皇后“赏”给魏弃为妾,不明就里地开始一段孽缘。
而魏弃救了她,却怀疑她有异心,“新婚之夜”,险成丧命当场。
沉沉若有所思地轻抚脖颈。
恍惚间,那上头似还留着青紫的掐痕。
【殿下今日弃我也好,杀我也罢,奴婢只知自己对殿下之心始终如此。】
【奴婢……奴婢深慕殿下,死亦不悔!】
隔着十年光景,回想起那时打了一肚子表忠心的腹稿,仍不免觉得好笑。
死亦不悔啊……
她幽幽地想。
可若你知道,后来,你当真死在那里,死在你们朝夕同卧的床榻上,你的家人,朋友,概都离你而去,或,终将因此离你而去,又能——当真不悔么?
谢沉沉,你当真不悔么?
她不知想到什么,“扑哧”一声,蓦地笑出声来,低下头去。
……
魏弃问她:“为何发笑。”
她一本正经地解释:“民女自幼不谙水性,若跳进水中,自顾尚且不暇,要如何救起陛下?民女恐怕不是忘了,”沉沉认真道——说得煞有介事,“而是,压根就不是陛下要找的人。”
“不,你是,”魏弃却半点不被她“蛊惑”,依旧笃定,“你只是忘了。”
沉沉:“……”
忘了?
记得一清二楚呢!
她两手抱头,一顿苦笑,在心中默默抓狂:连我如今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魏弃啊魏弃,你到底哪来的这么深信不疑?!
早知如此,那天就该干脆打死不认——
“你的确不擅水。那时,见我被人推入湖,却毫不犹豫跳入水中相救。”
而魏弃既看不见她的仰天无奈,也看不见她的挠头不已,继续说着:“若你当真水性极好,救我一人,不过举手之劳。偏偏你真的不会凫水……说是救人,反而险些溺死在这湖中。”
“我把你拖出来时,你已不省人事,迷迷瞪瞪间,却还拉着我说,不想死。”
既不想死,又为何以身犯险?
他两眼空落,话至此,却似陷入久久回忆中,忽的沉默。
可沉沉已听懂了他的意思。
心说你这人就是这样,你好我也好,不行;你好我更好,也不行。
非要我不好到底,还愿伸手拉你,两个人一起过得惨惨戚戚,才算真正的好。
可人活一世,若真能彼此安好,又何苦非要与天为难,与命作对?
她笑得苦涩,扭头回望那一望无边的碧色莲池,轻声道:“如此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