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听出他有话要问,可紧张兮兮地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文。
魏咎盯着她,不知想到什么。
原本紧绷的表情悄然舒展,顿了顿,唇角反倒又勾出一道她再熟悉不过的柔和弧度,轻声问:“解姑娘,可是惊着了?”
沉沉摇了摇头。
唇角紧抿,迟疑再三,末了,却仍是不由地看向他那明显被木棍敲得肿起一块的右手。
“你……的手。”
“无碍。”
魏咎闻言,淡淡一笑:“我少时拜师习武,至今,也有三年。一点小伤而已,并不碍……”
话音未落。
“兰若!!!”
另一头,魏璟正被陆德生按住检查伤口。
一边伸手蹬腿地挣扎,这厮嘴里也没闲着,还在不依不饶地大叫着:“你究竟帮谁!你连哥哥都不帮了,小爷看错你了!以后我再不帮你在姨父跟前说好话,绝交,我们绝交!”
沉沉:“……”
看一眼熊到没边的外甥,再看一眼明显成熟到不符年纪、莫名让人心头叹息的亲儿子。
她忽然觉得,背上的伤不疼了——毕竟,再疼也疼不过快要炸开的脑子。
与她相比,魏咎则显然是替魏璟擦屁股擦惯了的,不仅人到,还带来几名略通医术的侍女。
只是这回,魏璟那有陆德生看着、派不上用场,这几名侍女便殷勤地服侍起沉沉,以及——她怀里那只赖着不走的“神兽”来。
“真稀奇,这神兽不是出了名的不爱在人前露面么,听说很怕生……今个儿是怎么了,竟然跑到世子宫中来撒野?”
“说起来,我有个同乡的妹妹,入宫至今,整整七年都在朝华宫中伺候这狸……这,神兽。可听她说,每日也不过是把吃食原位放好,再把吃完了的骨头收走。朝华宫地方不大,竟是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它在哪。”
“这么说,它也是个喂不熟的了。”
“可不是么?”
俩侍女说着说着,忽然默契十足地对视一眼。
“诶——”
随即,齐齐望向一脸状况外的某人。
“话说,解姑娘,为什么这神兽……这么粘你?你怎么做到的?”
沉沉一时被问得愣住。
心虚之下,默默停住了给自家崽子挠肚皮的手。
直把谢肥肥不满得哼哼唧唧,在她腿上耍赖似的到处拱。
察觉到一旁魏咎投来打量的眼神,她表情却愈发僵硬。
想了半天,也只支支吾吾挤出一句:“大概,因为……我家中也养过狸奴?比较熟知它们的习……”习性。
话音未落。
给她正骨的侍女手上没留神、重了力气,沉沉顿时痛得闷哼一声,虾米似的蜷了半身。
可,也就在这分神的瞬间。
“姨父!!!”好不容易安分了片刻的魏璟,突然又大叫起来。
紧接着,传到耳边的,便是陆德生慢了半步的喝止,与一阵难掩激动的碎步小跑。
沉沉循着那脚步抬头望去,正见半张脸都被裹了白纱的魏璟一脸可怜巴巴,紧抱住他那便宜姨父的右腿。
方才还狐假虎威、气势凌人的小少年,顷刻间,便成了乖到没边的顺毛老虎。
说起话来,边说边哭,一个字比一个字抖得厉害:“姨、姨父,”他呜咽道,“那畜生挠了阿璟的脸!……伤了眼睛,阿璟怕不是要,呜呜,要变瞎子了,呜……”
“兰若胳膊肘往外拐,不许我打杀了它,可阿璟心里委屈!姨父,你来了,你替阿璟作主,把那畜生——”
不对!
沉沉的眼神落在魏弃脸上,心头蓦地一凛。
怀中的狸奴似也感受到她焦灼心情,不安地哀鸣起来。
她有心想做点什么,无奈离得太远,连提醒都做不到。
只能眼睁睁看着魏璟被扼住喉咙提起,自己的一颗心,也不由吊到喉口——
那少年几乎顷刻间变了脸色。
满面仓皇,却不敢——也不能反抗,只无力地轻拍着那卡在喉口的大手,嘴里不住轻唤着:“姨父……”
“喘不过气……阿璟,喘不过,气来了,姨夫……”
仍然毫无作用。
他从没看过姨夫对自己露出这种表情。魏璟想。
那种,面对死物一般无情的眼神,令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似乎做了错事。
可是,错了什么呢?
明明是那狸奴先扑伤了他——
“姨父,”他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冒,濒死之时,一张小脸哭得惨白,却仍在问,“为、什么?为什么……”
您不是最疼爱阿璟的么?
甚至远胜过兰若,所以,那些宫女仆妇们、伺候我的嬷嬷们,每一个都说,也许,我在您心里的地位,已经高过太子。她们都说,在这宫里,除了已经不在人世的姨母,我便是最得偏爱的那个——
对,姨母。
“姨、母……”他忽然挣扎起来,两只小手拼命拨弄着前襟,终于,吃力地拽住那只长命金锁,“姨母,给阿璟的……”
长命金锁,护百岁安宁。
姨父你也答应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