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也像从前那些爱写酸诗的“上官”一样,天天给自家殿下写些歌功颂德的文章,贴在外头让人看。
而一众能入主帐议事的将领,亦早习惯魏弃这不爱接茬的性子。
和从前上边派下来那些唯爱指手画脚、颐指气使的“文官大元帅”比起来,反倒让他们自在得多,便也毫无顾忌地围着沙盘、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话来。
“那燕权乃雪狐王爱妾所生,甚得宠爱,如今每日被挂在外头示众,起初,还整天骂骂咧咧,看着颇有志气,如今却是一副油尽灯枯之相,估计熬不过几天了。”
“熬不过好狗日的燕人,老子见一个杀一个,要不是殿下说留他一命还有用处,我早就把这小儿片成片、丢进油锅里炸了”
“谁说不是呢说来燕翎那厮,年轻时也是个不可一世的,没成想,最后也在情爱上栽了跟头。听说他那美妾整日登城楼,和自己儿子遥遥相望、哭个不停,他被烦得都不回府,整日住在军营里头了。”
“老张,行啊你,这都知道”
“听城里逃难出来那些人说的呗,我倒好奇燕翎憋着什么坏,总不至于打那么一场,就把志气打没了吧”
“他又不止这一个儿子”
“何况他都十年没有打过仗,去年咱们殿下带兵、都打到雪谷了,都没见那燕王把他派来,怕不是、呃,怕不是,早已今非昔比不足为惧了”
众将多是与燕人几番交手过的老将,对燕翎这“常胜将军”,更恨得咬牙切齿。
魏弃一心写信,偶尔听几声,也听得出来他们的语气里除了讽刺,还余下几分讪讪的畏惧。
倒像是刻意透给他听、给他提醒似的。
怕他败在燕翎手下
魏弃淡淡一笑,不做言语。
只等他们聊尽兴了,四周声音渐弱下来。
他这才搁下手中墨笔,“抽空”问了句“王虎的尸体,可有好生安葬”
“有、有”
闻言,负责此事的范曜连忙点头“王副将已入土为安。给他家人的抚恤,昨日,军需官也特地遣人给送去了。”
提及王虎,他的语气不由地有些低落。
毕竟,若非亲眼所见,他实在没法想象,从前那个挥舞两柄巨斧、与自己一同出生入死的黑面将军,最后会是这般下场被挂在城楼暴晒示众,多日不进水米,直至活生生被饿死。
等他们前去为他收尸,他的尸体早被鸟雀啃食得不成样子。与其说是尸体,倒更像条残缺不全的腊肉。
连范曜这般久经沙场之人,面对那尸体,也不由地胆战心惊,忍不住背过身去干呕。魏弃却什么都没说。
既没有什么慷慨陈词,也没有露出半点悲痛之色。
只是,从那天过后,燕权便每天在城外那木头柱子上挂着了。
同样的暴晒,同样的水米不进。
这大抵就是人常说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范曜是个大老粗,猜不透这喜怒不形于色的少年心中装着什么,但他总觉得,越是这样不爱表露的人,越是心细如发,对人的好不在面上,在心里。
而那抚恤中多出来的十锭金子,便是明证。
“如此便好。”
魏弃却并没有再接着王虎的话题说下去,仿佛只是随口提起一嘴,得了答案,紧接着便入了正题,问及众人粮草军需,厉兵秣马之事。
只是,说归说,手中又不知何时重新提笔。
站得离他最近的范曜没忍住好奇、小心往书案上瞄了一眼这才发现信早写完,正放在一旁等着墨迹晾干。
殿下这会儿竟还颇有闲情雅致,开始画起画来了
难道是画布防图么
他一不小心,便看得专注了些。
直至冷不丁被魏弃眼风一扫,方意识到自己有些逾矩,吓得脑袋一歪,装作看天看地看脚尖去了
当然。
也不是每个人都跟他似的,一心只好奇魏弃在写什么画什么。
譬如军师兆闻,这位公孙渊的嫡传弟子,因魏弃不喜公孙氏而临危受命出征,此时此刻,他便一心只想知道,这位九殿下究竟还有什么后招,又不敢直说,只能旁敲侧击问着何日出兵、如何才能重挫燕军。
“如今,还不到北疆之地封冻时节,我军尚有一战之力,”兆闻道,“若等到十月后,滴水成冰,大雪连天,届时,恐怕雪域行兵,寸步难行啊。”
雪狐王高挂免战牌,避而不战,无非是为拖延时日。
可,他们燕人拖得,魏人如何拖得
见魏弃默然不言,兆闻索性一番痛陈利弊、将帐中众人唬的一愣一愣,面面相觑。末了,概都头一偏,齐齐看向魏弃。
“这”众将欲言又止。
虽说他们于雪谷遭伏,燕人利用地形迂回作战,一夕之间,令他们死伤数千将士。但雪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