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菱自从跟了王熙凤, 一味跟着王熙凤做事儿,倒是少有出来玩的,说是认的女儿, 到底还是和丫头差不多。往日没怎么提到她, 贾母也想不起来,如今提了来,倒是想起来,问道,“我记得那是个极清俊的丫头,怎么也没见你常让她过来在我跟前”
王熙凤笑道, “老太太身边这么多姑娘小姐, 哪个不是顶好的,她缩手缩脚的,只怕扰了老太太。”
贾母道, “这话却不对, 若是你身边从前的安儿那样的,认了就嫁了出去我不管, 这姑娘自认了一直在家里。从前便是丫头, 如今还当个丫头却不像话了。就像云丫头说的,少不得也是个姑娘小姐的, 要和玉儿他们一般才对。是不是现下有了大姐儿, 你想不起来她了,亏还是做娘的, 日后还不知怎么磋磨人呢。”
王熙凤忙告饶道,“老太太教训的是,是我的不是,横竖宝兄弟也要进园子住去, 明儿我就打发她来,就住在老太太屋里,直叫老太太看烦了才好。”
宝玉在一旁不解道,“原不说让香菱也来园子里怎么又说要和我错开了。”
黛玉在一旁道,“可见是个呆的,你侄女都多少岁了,还同你住一处儿日后可不好说个好侄女婿了。”
宝玉便道,“好端端的姑娘家,嫁人做什么,没得也成了鱼眼珠子。”
王熙凤心里翻了一个白眼,装哭对贾母道,“老太太听听,我若不嫁了二爷,还能在这说话不成往日里只道自己还是翡翠金珠呢,今儿宝兄弟上下嘴皮子一碰,才知竟不过是个鱼眼珠子。”
宝玉忙道,“凤姐姐自然不是。”
迎春在一旁道,“宝玉这口无遮拦的毛病竟是也该改改了,今儿不过是在二嫂子面前说说,日后遇到各家诰命,也这般说不成少不得要得罪了人去,到时候还不知招来多少祸事。”
贾母道,“他不过在家里胡说几句,在外头素来规矩得很。”
王熙凤看向迎春,也不知是不是前儿林家聚会上被史湘云的口无遮拦吓着了,迎春难得却说出了后来的预言来。宝玉后来便是因着姽婳词受了大罪。若是没人注意那姽婳词也就是一篇寻常诗作,若是被人拿来说事儿,亦是说不清的。如今便不知避讳,日后还不知受多少苦去。迎春和王熙凤对视一眼,皆是一叹,老太太对宝玉的维护和溺爱已是刻进了骨子里,轻易是变不得了。
湘云果不然道,“我就常说琏二嫂子和二姐姐多心,没得又不是说什么,偏想那般多,没得失了风骨。”
王熙凤看了她一眼,也不知史鼐夫人如何教导的,许是在史家拘得紧了,倒是报复似的愈发在贾家放松起来。
探春却道,“话不是这么说,咱们心里明白,世间却都是明白人不成倘若如此,也不至于有那般倾轧了。自个儿心里有数,面儿上却不留痕迹,这才是正道。”
探春夹在亲娘和王夫人中间讨生活,自然比旁人看的透彻些。王熙凤暗暗点头,这话说的是正理,谁又喜欢活的战战兢兢的,但是世事如此,少不得要多加谨慎。
黛玉见宝玉立起了眉毛,一派不服要理论的架势,忙止住他的话头,道,“你没听说过宦海不可测,哑雀保全身。的道理,便是在咱们家,若日日在你跟前叫你读书上进,说这些世间真理,你难不成就高兴得很”
宝玉这才罢了,又道,“谁和我说这样的混账话,我早不理他了。”
贾母道,“净说孩子话”
玩闹了一通,各回去收拾一番,便挑了个好日子一众搬了进去,自此之后,每日读书写字、弹琴下棋,好不快乐。
大观园虽比着王熙凤前世小了许多,一概的花费却是不少,王熙凤思忖半饷,原来贾府一些乱象,因着王夫人不在,又不必顾及这个顾忌那个的,她倒是已把一些反复支取等事取缔了。如今王夫人虽插了手,到底只顾着宝玉,且心腹多是前两年折了进去。王熙凤便在大观园把从前探春的法子抄了来,略改了改,倒是也拿来用了。
贾母万事不管,王夫人知道了却是皱了皱眉头,道,“如此太过俭省了,倒是不大像样,若叫老太太知道了,只怕不依。”
王熙凤抹抹眼角,只道,“前儿夏太监来借了一千两,昨儿周太监又来要了五百两。为着娘娘,又不能不给,修园子后账上也没了多少了。咱们家还不像史家呢,那史家都把针线上的人都销了,自家儿娘们做针线。再不俭省几抿子,只怕过年都难呢。老太太那处,且先瞒着吧,咱们家许多人在,老太太也不个个知道。”
王夫人道,“哪里就这样艰难了,不是说家里的铺子正巧有些东西,花费不大吗”
王熙凤道,“说是这般说,二爷那边却见有几个从前便在当今门下的皇商门下也卖这些,少不得买一些,才是个面子。咱们这么说,不过是比着其他娘娘家里花费少了一些罢了。何况现在家里姑娘小爷们也大了,少不得也要准备起来了。几个姑娘少不得要花费上万的银子,宝玉还能比姑娘们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