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到今儿才知道秦氏的来历, 立时便倒吸一口气,道,“贾珍脑子被驴踢了”
王熙凤和贾琏对视一眼, 贾琏半饷才道, “都这份上了,父亲气有什么用。”
贾赦皱皱眉头, 道, “先看看,若有个万一再说,只一点,不许叫茂哥儿吃亏了去。”
夫妻二人应下了, 自去处置。
贾琏和王熙凤商量一着, 到底如今是从皇帝处得来的消息,于公上还未宣扬出来, 便不好同林家姐弟说。待得林如海的调任出来了, 林家姐弟方才知道林如海之事,幸而林如海亦有书信来。黛玉哭过一着, 见林如海已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也不要他们姐弟二人回南方,只在都中等待林如海上京就是了。黛玉想了想,却是来信去了扬州, 关心林如海一番自不用提, 又要了一些林家下人,先把林家在京中的宅子收拾了。
林家在京中亦是有宅院的,离贾家也不算远,黛玉知道贾母轻易不会同意他们回去,只是到时候林如海到了京城, 也没有他们姐弟二人不侍奉膝下的道理,便先托了王熙凤,借些人儿去。
王熙凤思忖半饷,知道贾家的下人管不住嘴,少不得叫赖大家的知道了告诉贾母,贾母要知道此事,倒是又要一通折腾,便只叫了自己的陪房,又去信找薛家借了些熟悉的人一道儿去。
贾家其余人等只道林如海又高升了,亦是与有荣焉,来往恭贺林家姐弟的不少,奉承的更是多了。
到了这年冬底还未开春,一日夜间,王熙凤星眼微朦间,恍惚只见秦氏从外走了进来,含笑说道婶子好睡我今日回去,你也不送我一程。因娘儿们素日相好,我舍不得婶婶,故来别你一别。还有一件心愿未了,非告诉婶子,别人未必中用。
王熙凤听了心里一凛,想起前世秦氏死前,也是这般情状。
秦氏道,“婶子,你是个脂粉队里的英雄,连那些束带顶冠的男子也不能过你。我冷眼瞧着,满家里也就婶子看出几分039月满则亏,水满则溢039的道理。旁人只怕不明白,我却不甘心,如今我们家赫赫扬扬已将百载,一日倘或乐极悲生,若应了那句039树倒猢狲散039的俗语,岂不虚称了一世的诗书旧族了。”
王熙凤道,“是这个理,只是你也知道。否极泰来,荣辱自古周而复始,我是没那个能力保常的。”
秦氏道,“这才说婶子是难得的明白人。如今能于荣时筹画下将来衰时的世业,亦可谓常保永全了。”
王熙凤道,“我约莫知道你的意思。如今尚还算富贵,我已回了老太太,在祖茔附近多置田庄、房舍、地亩,这祭祀产业,连官也不入的。日后若是败落下来,子孙回家读书务农,也有个退步,祭祀又可永继。只我们府里到底不是东府,虽是做了,却规模不大,只能尽力保全了。”
秦氏却叹了口气,王熙凤见她面色迟疑,道,“你也知道我,上头还有两层呢,哪里能全权做主了。你那公公什么德行你不知道我哪里能劝得住。能把小一辈的姑娘小子略护住一二就不错了。”
秦氏叹口气,道,“先儿我冷眼瞧着,如今比之原来却是好了许多,零零总总看来倒是在婶子身上,若非婶子,还不知怎样呢。眼见不日又有两件喜事,一件应在婶子身上,另一件却是非常喜事,那真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若目今以为荣华不绝,不思后日,终非长策。今儿看来婶子到底是明白人,我也能放心些。”
王熙凤皱了皱眉,这话同秦氏上辈子和自己说的虽仿佛,却又有不同,那非常喜事便是元春封妃之事,只自己身上的喜事又是什么王熙凤正待细问,秦氏却道,“天机不可泄漏。”却没再说“那三春去后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的话儿来,
王熙凤此时却听二门上传事云板连叩四下,正是丧音,自己被惊醒来,再不见秦氏的身影。
王熙凤闻听,贾琏也起了来,夫妻二人俱是一惊,冷静下来,便忙忙穿衣,往贾母处去。
彼时合家皆知,无不纳罕,秦氏先儿还好了几日,虽病歪歪的,也都叫预备着,到底不像立时下世的样子,都有些疑心。秦氏为人极好,那长一辈的想她素日孝顺,平一辈的想她素日和睦亲密,下一辈的想他她素日慈爱,以及家中仆从老小想她素日怜贫惜贱、慈老爱幼之恩,莫不悲嚎痛哭者。
王熙凤夫妻二人还在贾母处,正待去东府瞧瞧,却见宝玉来见贾母,说着要跟过去。
贾母见他要去便道说才咽气的人,那里不干净;二则夜里风大,等明早再去不迟。宝玉哪里肯依,贾母拿他无法儿,只好叫王熙凤贾琏带上他,多派跟从人役拥护前去。
到了宁国府前,只见府门洞开,两边灯笼照如白昼,乱烘烘人来人往,里面哭声摇山振岳。一行人奔至停灵之室,祭奠一番。只见贾家诸多后门上的子弟皆来了,贾珍哭得泪人一般,拉着贾琏说道合家大小,远近亲友,谁不知我这媳妇比儿子还强十倍如今伸腿去了,可见这长房内绝灭无人了。说着,又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