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这是夏夏吧,长成大姑娘啦,真漂亮,哎,工作分配在哪儿了?……哦,九厂啊,九厂好呀!” 安夏的分配通知出来的第一天,妈妈神采飞扬地逢人就说安夏进了九厂,街坊邻居对此表示诚挚的祝福。 纺织九厂,本市数一数二的国营大厂。 工资么,都一样,定级,大学毕业生刚进门69块钱,慢慢熬年头等升职。 福利那简直没的说,有青工宿舍,结婚后有福利分房。 一年四季都有工作服可以穿。 每到逢年过节,九厂职工就是街的一景,厂里发的东西得全家出动才能拿得走,米、面、油、草纸、洗头膏。 夏天汽水冰棍敞开供应,家属随便拿,秋天发水果,冬天发带鱼……那日子过得不要太滋润。 九厂难进,就算是大学毕业生,也得托关系、递条子才能进。 安夏能进,完全是因为她的妈妈是九厂的会计。 职工子弟么,再加上其他条件都不错,就让她进来了。 “一会儿去你张老师家,给他报喜。”妈妈一边说,一边往一个手提袋里装了两瓶酒,“要不是张老师,就你初中那数学成绩,根本不可能考上大学。” “哎,你听见没有啊,怎么都不应一声,乐傻了啊?”妈妈笑着说。 安夏这才回过神来:“嗯,啊,哦。” “坏了,这孩子傻了,”妈妈拍了拍她的头:“变成笨狗狗了。” 安夏没有傻,她只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到了这里。 前一秒,她明明还在公司里热火朝天的加班,赶新版本上线,跟同事互相嘲笑对方加班写BUG,然后好像……自己突发了脑梗。 怎么现在就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自称是她的妈妈? 脑海中多出了许多不属于她的记忆。 这里还是安夏生活的那个地球,只是时间往前倒转了几十年。 这个身体的原主是单亲家庭,她在大学毕业后,等待分配的那段无聊时光去水库游泳,然后淹死了。 临死前,原主最强烈的想法就是不想让妈妈知道,不想让她伤心。 巧了,安夏在临死前,也想的是不想让妈妈知道。 大概是相同的愿望,让安夏的灵魂被吸了过来。 即来之,则安之。 从家里到张老师家要坐十一站路的公交车,那车等了三十分钟才来,明明都不是上下班高峰期,车上还挤满了人。 站在如沙丁鱼罐头般的公交车上,安夏想起自己在网上曾经看到有人深情地赞颂着八十年代: 那个时候,马路上车很少,没有什么电器,还没有城市热岛效应,夏日的晚风吹拂,连电风扇都不用开。 车是很少,跑市中心的公交车都三十分钟一趟,等来的车上挤满人,下一趟依旧,由不得你不上。 屁的没电器所以晚风凉爽,怕是不知道什么叫“四大火炉”! 安夏在心中骂骂咧咧,她想要空调,她想要出租车。 实在不行,给个自行车也行,反正现在多云,太阳不烈,骑它十一站不是问题。 然而,家里没有自行车。 第一,没钱,高贵的永久或是凤凰一百五十块钱以上,就算是妈妈的工资,也得两个月才能攒齐。 第二,没券。 买自行车是要工业券的,就算是九厂这么实力雄厚的单位,也不能敞开供应,一年只有一位职工可以买。 年初的时候搞了一次抽签,妈妈抽中了第22号,也就是22年后的2010年,她们家才能拥有第一辆自行车。 没见到张老师的时候,安夏已对张老师满怀敬畏之心。 恢复高考后第一批大学生,当时学校只有绝密专业核物理和机密专业计算机,他选的是计算机。 计算机诶! 1977年就玩转计算机的,都是什么人啊! 后来为爱情拒绝进京到军工第XX所的指标,回到本地高中,当一个数学老师。 要不是他的妻子就是九厂职工,安夏都不知道他这么牛逼。 安夏与张老师先礼节性的寒暄了一番,然后,她问起张老师对现在世界计算机发展的看法。 “将来,互联网将会连接全世界,与每个人都息息相关。”张老师说。 安夏大为震撼。 就在一年前,那封写着“Across the Great Wall we reach every er in the world.(越过长城,走向世界)”的电子邮件,从京城发向卡尔斯鲁厄大学计算机中心。 现在多数人还是没有听说过互联网,有些关心新闻的人,也只是认为互联网就跟军工一样,那是建设国家的高精尖技术。 张老师居然开口就说连接全世界?跟每个人都相关? 安夏几乎认为张老师也是穿越者了。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您怎么会这么认为呢?” “互联网传输速度比纸信快,能传递的东西比打电话和电报丰富,也便宜,将来各个单位肯定会用它做为联系方式。” 张老师侃侃而谈,安夏有点失落,她还以为遇到一个同时代的穿越者了呢。 不过,现在能有这样的见识,已经很不容易了。 安夏就计算机的问题与张老师聊了一会儿,或者说,更像一场面试,安夏问了许多关于编程方面的东西。 安夏为之猝死的工作,是一个被万千程序员追着打的职位——产品经理。 为了能与程序员对线,她曾认真的学了他们嘴里说的最好的语言python,还有C++。 本以为自己能跟张老师愉快的往深里聊,只是她没想到,现在编程用的是C语言。 看起来只是少了两个++,然而整个逻辑都不一样。 反正,安夏有听没懂,她只好继续从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