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太太目光闪烁,他此时的心情很难形容。
对于技术的巅峰,他期冀,但又不愿服输;对于自己最完美的作品,他当然希望可以更进一步从而冠绝古今,但又因为完成这最后一步的不是自己心中微有芥蒂。
溪流里星星点点翻起了几抹鱼肚白,不畏寒风的大叶冬青有泪飘零。
徐太太凝望着眼前瘴疠笼罩如废土般的一片苍黄,心中惴惴。
难道那陶弘景真有神力夺天地生机气运封于神剑?若非如此,又怎会搞出如此阵仗?
烟雾里的祖暅之已经依稀辨认出了阴炉位置,他正要试图接近,却被陶弘景拦住。
别人不知这霹雳五石法的霸道,他可是了如指掌。当他看到轩辕五石这道方子的时候,就已经推想出了此法可能造成的影响。所以他在建造剑庐的时候,也做过了相关的改进。
他没有办法完全消弭五石互克产生的毒气,但却可以制作一些机关,将神剑安全取出。
虽然阴炉发生的爆炸十分剧烈,但是固定神剑的铜座结构仍然非常稳定。
华阳先生带着暅之直接来到了溪边歪斜倾倒的水龙翻车前,剑光一闪,水车轴断。
巨大的水车轰然卧倒在溪面上。
在这陈砰然巨响中,一道清亮的金鸣声让暅之格外振奋。
整个起电支架跟随水车一起翻倒,将玄铁重剑从剑庐废墟里撬了出来。
暅之正要飞身去摘,却又被师傅拦住。
华阳先生认准机括枢要凌空一掌拍出,凌厉的掌风将铜制支架撼得嗡嗡作响,随即便有了反应。
支架顶端啪地弹开,玄铁重剑垂直跌落。
华阳先生将皮袖一卷,重剑受罡风所激在空中不断翻转,横飞出去,避开了水车残骸,噗地一声插入溪水之中。
师徒两人戴着面具,无法用语言交流。
但暅之也是通透之人,师傅三番五次保护自己,那自然说明现在神剑表面瘴疠附着,是不能直接触碰的。
所以师傅将剑打落溪水之中,是为了清洗其上秽浊之气。
于是暅之也不再猴急,静静地候在溪水边,观察着剑身附近水流颜色的变化。
远处的徐太太吞了一口口水。
他所铸玄铁重剑,用的本是天外陨铁,色泽乌蒙。
可是方才神剑破庐,虽然隔着滚滚黄烟,也隐约能看到精光一闪。
剑身的气质已经与以往全然不同,仿佛有银髓青霜包裹,气冲斗牛。
他真的做到了吗?
山溪潺潺化污浊,待黄肠沥尽,暅之伸手探出,水龙倒卷,神剑终于现世!
“啊!这玄铁居然被炼化得如精铁一般,看来华阳那老家伙果然有些门道。”
大连铁男虽然只剩一目,但以他的经验,看得仍旧比绝大多数人通透。
一旁綦毋显武还是存着些谨慎:“这倒也未必。玄铁的品质本来就优于精铁,如果只是将玄铁锻造成精铁的样子,那倒不一定是增强。不过华阳那牛鼻子门道多,如果没有把握,想来不会立此赌约的。”
徐太太一语不发,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浓雾中的两人,眼见他们倒拖重剑,渐行渐近。
“国师,幸不辱命。”,华阳先生人尚在数丈开外,便开始向徐太太打起了招呼,春风满面,显然是成竹在胸。
“先生言重了。我可没有资格命令你。赌约而已,结果如何,还要验过成色才知分晓。”,徐太太的口气无悲无喜。但他心里也清楚,陶弘景使用了那般神术,又敢如此轻松地提剑而来,那他这场赌约多半已是输了。
可是玄铁重剑在陶弘景手中究竟得到了怎样的增强,增强了多少,他心里也没有底。
“国师之言有理。华阳先生,前些日子,我曾经把玩过这把玄铁重剑。百炼之钢,于阗之玉,此剑皆可轻松斩断而刃口不阙。既然先生号称重铸此剑,锋芒更砺,试问敢以石英试之?”
大连铁男对这个赌约还真是上心,主动跳出来协调仲裁。
可是他话一出口,四周的人群里都是一片轻呼。
普通的钢剑想要斩断于阗玉,倒是不难,但是刃口一定会崩开缺口。
于阗玉的硬度胜过精钢,更不要说石英石了。
石英中以紫石英为尊,与刀剑相击,其刃必卷。
这大连铁男一开口就要用石英来试剑,这不是难为华阳先生么?
当然,大连铁男自然不是有意难为,他将条件设得略高些,也是对华阳先生的一种尊重。天下第一锻师出手,怎么也不能让他感觉被同行小看了吧。若是先生对此心里没底,客套一下,换用翡翠试剑,那也不会有人觉得是先生失了面子。毕竟翡翠的硬度,远在于阗白玉之上,这已经是很大的提升了。
果然,陶弘景冲着他微摆了摆手。
綦毋显武会意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