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家家主庞修看不过去,戟指怒道,
“这坐席是留给檀宗祭酒的,
你这……岂可乱了礼数!”
他硬生生的将蛮子,鄙夫之类的词语吞入腹中,也是存心想把这些台词留给庆云。
庆云闻言,果然向苏家伉俪发话了,
“这位便是七间师姑吧。
前些日子晚辈曾在兰若见过七弦师叔,
只可惜……斯人已矣……
哎!只是不知道如今苏氏一脉,是哪一位继承了本门祭酒的位置?”
苏七间仍然面无表情。
她生相极美,虽然已经年过四旬,但面上却毫无岁月痕迹。
在风华初开的年纪,她曾经练功走火,导致面部神经错乱,疼痛不止,
那种刺骨钻心的感觉,让她整日无法入眠,险些害了性命。
恰好陶弘景来寻苏七弦论道,见此情形,忙施术相救。
华阳先生将腌肉放在潮湿处养奴,榨其奴汁,和在饲料里喂食兔子,再从兔子的粪便里以烧酒萃取奴尸。
最后用金针将奴尸点入面部,封锁了七间所有面部感知。
所谓奴,是古代对毒性微生物的通称,
就像青霉丸称黑奴丸一般,
现在的所谓肉毒杆菌当时便称作腌肉奴。
此奴经过肠道发酵产生的奴尸就是肉毒素,本是一种剧毒,
其毒性强过砒霜何止万倍,但若使用得法,却也不失为良药。
只是自此以后苏七间每过一段时间都要依法施为,面部也完全丧失了做出表情的能力,成了真正的冰霜美人,不过却也因祸得福,童颜永驻。
说实在的,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做什么事情都只能配着同一个僵硬的表情,就算样貌生得再美,也还是有些瘆人的,
因此这苏七间也是拖到了三十来岁才自关外赘入了一名夫婿。
其实苏七间性格温婉,只是因为身有隐疾,很少抛头露面,
偶尔露面时又都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
这才被江湖中人添油加醋地将那冰霜美人的诨号传得满天飞。
此时她见代理檀君问起,抽动了几下嘴唇,本应微笑的表情被那副僵硬的鬼脸压缩得像是在咬牙切齿一般。
大概是因为咬合的肌肉也受到了长期用药的影响,她的声音虽然好听,却咬字含糊,那种高傲不屑的气势倒真的与她素来的风评有几分合拍,
“呵~家兄去的仓促,并未来得及交待什么,
其中隐情,檀君应是知道的。”
这句话本来并没有任何指责庆云的意思,只是配合着她的表情和声音,
被那些有心人听在耳中,便以为她是在为苏七弦之死责怪庆云这名当事人。
冰霜美人面色不变,依然是如此冷冰冰地说了下去,
“在下本为女子,拙夫又是外姓,
都不太适合出任祭酒之职。
因此这祭酒的位置,自当是留给我腹中孩儿的。
若所生是男,那便名正言顺了。”
庆云点了点头,
“哦?师姑已是有喜了?”
苏七间还未表态,坐在客位首席的陶弘景已经哈哈大笑了起来,
“苏小妹已然结胎百日,
望胎相必是男儿。
苏家不愁无后啊。”
苏七间闻言,对着华阳先生一拱手,唇瓣又开始怪异地抖动起来。
作为七间当年的主治医师,陶弘景自然知道对方是在微笑致谢,
可是庆云却一头雾水,他尝试着用陶氏心理学剖析苏七间的微表情,
这欲言又止欲喜还嗔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两人之间难道有些什么秘密?
等等,华阳先生为什么可以准确地报出苏师姑的孕期?
难道说……
一场风暴在他的头脑中激荡。
不过苏家与华阳先生素有交情,无论苏七间和陶弘景之间是何关系,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庆云如此作想,便没有打算对苏家多作留难,
“哦?既是如此,七间师姑也的确需要有人在旁照看为是。
一切从权,反正这里有尚有空席,
若是为了照顾孕妇行个方便,
想来就算日后田祭酒知道,也是不会怪罪的吧。”
萨摩耶折袖闻言,冷哼了一声,向张远游与庞修各递了一个颜色,大咧咧地在新备好的席位前坐了下来。
张远游向天翻了个白眼,心道是这位小宗主倒还真是怕事,竟然对萨摩耶畏惧到如此地步,着实窝囊。
看来挑拨二人相斗,还需另做打算。
庆云登台就位,崔休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