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告假。
那烫手山芋就这样滚啊滚地又转回了门下省,交到黄门郭祚手里。
这可把那郭祚急的,捧着公文踱来踱去,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这样的案子能吃人!
他焉能闻不出里面的血腥味儿?
就在郭祚茫然无助,不知找谁来顶这口缸的时候,老宦官林内侍神秘兮兮地便装私访,带来一条口谕:一干人证都被控制在安丰王府软禁,暂无大碍。兹案体大,所涉甚广,擅权自专,恐有僭越。
然后老常侍又讲了很多看似有的没的废话,诸如少傅在离京前如何对太子嘱咐啊,太子和少傅间如何师慈子孝,相互敬重。
见对方口口声声不离自己顶头上司,郭祚哪有不心领神会的道理?
于是他便提起朱笔在公文上一勾,交付驿卒,转呈皇上御批。
嵩山到洛阳虽不过一日路程,但便是这番里里外外,要等到听见个响,那也不知是几日之后的事情了。
只是这些公务程序上的波折,岂是庆云等人能够知道的?
四个人坐卧不宁,心事重重地等到了下午,依然不见有什么动静,索性将心一横。
既来之则安之,先去拜谢一下此间主人安丰王,才是本分礼数。
当值的管事听说他们要见王爷,便十分热情地应了下来。
只不过府中数百食客,每日里想见王爷的人都不在少数,管事只答应在晚宴的时候一并安排,随后便是一些应酬的官话,诸如几人既是初来,又经太子引介,定会排为席间上宾云云。
到了饭点儿,那个管事便亲自来引诸人。
正厅之上,还真为他们留了四个主宾的位置。
只是再向主桌一瞄,几人不免有些哑然。
只见一名十三四岁的孩童,稚气还未褪尽,却正襟危坐,不时行礼招呼满堂宾客,难道此人就是赫赫有名的——安丰王元延明?
这次还真让他们猜对了,眼前这个小王爷,便是已故老安丰王拓跋猛的独子。
这广结门客的传统啊,就是打他老子那辈儿继承下来的。
拓跋猛允文允武,官至太尉,都督全国兵马,乃是一代贤王。
这个小王爷自然奉乃父为榜样,虽然年纪不大,却聪颖好学,礼贤下士,是北魏皇族这一代风评最盛的三公子之一。
他的夫人,不错,这个年纪结婚在北魏并不算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就算是抱娃,也并没什么神奇,这里话扯远了,容后文再圆回来。
我们先说这安丰王正妃冯淑华,正是在嵩山隐修的前皇后冯妙华,和宠妃左昭仪冯修华的妹妹。
冯家和高家,是此时沐圣恩最隆的两系外戚,不管是论才学拼爹还是比亲家,眼前这一对娃儿都可以算做是洛京数一数二的公子千金,也就难怪能聚拢八方豪杰,屈尊门下了。
眼见那管事带了四人进来,小王爷也长身而起。
长身而起,
用在这里还真是确切。
小王爷此时自然较成人矮小,为了显得高大些,他便不似当时风俗坐席地而坐,而是垫了一个矮凳。
此时立起,也踏在矮凳上面,笑面相迎,看上去这身高便和侧首的冯王妃差相仿佛。
庆云等人见状,自然已窥破原委,心中不免莞尔,但面色自然都十分恭敬,诚恳地报名道谢。
小王爷元延明招呼几人坐下,又对暅之略一抱拳,
“暅之兄曾向华阳先生和华林博士学道。孤家府上有许多朋友都迫不及待想和暅之兄亲近亲近。
来来,我与诸位引荐引荐。”
祖暅之的父亲冲之,曾经在前朝宋时担任过最高学府华林学省的博士。
此时南宋已灭,宋王苗裔北逃受庇魏国。
小王爷可能自宋王那里听说父亲的事迹,因此采用了前宋官职,或为有意,或为无心,暅之也不介意,只是颔首而许,循小王爷所指处望去。
对席正有一人抱拳,不知是坐是立,听声音甚是稚嫩,竟然也是个十余岁的孩子,
“范阳祖莹,见过景烁先生。”
“啊呀!”
祖暅之又惊又喜,竟是失声叫了出来。
眼前这个童子就是父亲嘱托过让他专程考量的祖氏北宗天才,真是得来毫不费功夫。
眼见对方称呼自己表字,显得颇为礼敬,顿时是满心欢喜。
暅之见众人目光齐刷刷转来,自知失态,忙说了原委。
小王爷大笑,“还有这么巧的事情?孤也算是成全了一桩美事,你二人可要多交流交流。”
祖莹身旁又站起一人,同样是名孩童,看上去并没有小王爷和祖莹那般灵秀。
如此间这般筵席,满座高朋,这孩子不免有些紧张,
“河间信都芳,见过景烁先生。”